原身死亡,沒有留下任何殘念與遺願,但留下了一個現實問題。她有一筆要幫過峰、刑海償還的債務。
長話短說,事情的起因與過家夫妻最後的投資有關,他們在蘇聯炒股了。
從1990年開始,蘇聯境內證券交易所如雨後春筍冒出。
起因是彙率體製改革,居然在不設防的情況下,蘇聯開始了金融自由化。
西方資本被允許入境,各種投資機構出現。此時此刻,絕大多數的老毛子沒有想到所謂的自由要付出多少沉重的代價。
不說國際風雲變化,就論蘇聯股市。
從九零年到九一年,大盤用一個字形容是「漲」。漲幅到了令人瞠目咋舌的地步,幾倍、幾十倍不是裡虛構的數字。
此時入市,一頭豬都會飛。但對於外國人有限製,隻有具備法人資格的企業或組織才能購買股票。
過峰與刑海北上做起了倒爺生意,沒有局限於販賣物品。來到莫斯科後也了解起金融投資,還結識了一位可靠的莫斯科人。經過了好幾個月的觀察,決定掛靠在那位的公司炒股。
雖然大盤看漲,但過峰認為盛極必衰,過度瘋狂的漲幅令人擔憂,蘇聯會不會有大混亂將至,決定投最後一筆就回滬城。
過峰夫婦能夠在第一次生意失敗後重頭來過,離不開一眾朋友的支持。
他沒隻想著自己發財,也想著伸出援手的朋友們。因為認為這幾乎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就向朋友們提了股票。如果有人想跟投,他做一回跑腿的。
國外股票市場再好,國內沒門路也買不到。
過峰隻是象征性地收一筆中介性質傭金,取獲利的5%。最後有八個人跟投,一共給了本金五千元。
1991年的華國,萬元戶就能入門有錢人的行列。
如果不經商,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每個月也就七十塊。五千元,對大多數人不是小數目。②
一定有人問,都是炒股為什麼不在滬城搞,滬城似乎新開了證券交易所。
過峰表示他是到莫斯科才了解了股市,如今國內開戶要什麼條件,具體怎麼買賣等等都要花時間精力調查研究。
北上做倒爺,生意上的關係網不在滬城,不如等最後一次賺好了回國再研究。
七月最後的莫斯科之行,在股市裡錢是賺到了外幣,而且翻了好幾番,那位被掛靠的莫斯科老板也爽快地幫著取出了現金。
但,不幸發生了。
莫斯科老板送過峰夫婦去火車站,途徑路麵塌陷後車輛爆炸,三人都死了。不隻死了人,裝錢的箱子也炸裂了,燒到隻剩殘渣。
華國大使館派人跟進關注,調查結果表明塌方是道路工程問題。
事故中,個人財產損失怎麼辦?理論上有賠償的可能,但以目前莫斯科風雨欲來的形勢就是一筆扯皮官司,曾經的工程負責人早就移民西方。
幸而,過峰夫婦也沒有孤注一擲地炒股,不曾投入所有現金,還留了一筆備用金。
當時兩人想著哪怕投資失敗,備用金能讓他們從頭再來,花一點時間能把朋友們的本金都還上。另外,女兒讀書也要錢。
1989年開始,讀大學開始交學費了。③
原身的學費一年兩百,還有各種生活雜費,每學年大約五六百元。國家會發補貼,每個月二十元左右。加加減減,個人自費五百元左右。
過峰夫婦的備用金裡有預留一部分,三百元作為原身大三開學交學費以及近兩個月的生活費。
福禍難料,過峰夫婦沒想到最壞的結果不是投資失敗,而是命喪他鄉,連賺得錢也炸飛了。
原身沒想過不還錢,不提道德標準,法律上她也要承擔責任。此處不是說父債子償,而是有彆的原因。
四月末,過峰收錢了朋友們的本金去幫忙投資,他寫的卻是借條,為了表明他絕不貪這筆錢。原身也參與到其中做了擔保人,哪怕父母投資失敗,她也會幫忙還本金。
雖然談錢傷感情,但過家的操作還真叫一眾拿出錢的友人放心。
兜兜轉轉,現在這筆賬落到了過雲從頭上。
以她的本意,不會冷酷到說那都是原身一家的債,而不管她的事。既然使用了這具身體,力所能及時,她願意做些人事。
迅速盤算,除去了之前的莫斯科醫院醫療費、墓地喪葬費用等開支後,過峰夫妻留下備用金與原身的存款加起來隻剩七百五十元。
然後,過峰夫婦兩者的單位發了喪葬補貼費六百元。
如果將家裡諸如黑白電視機、縫紉機等等物品變賣,保守估計可得一百元。
簡單說來,目前可支配資金大約1450元,而待還負債5000元。這筆支出並不包括過雲從之後要交學費與近期所需的生活費。
有關債務,原身沒有對刑洋家提起。一同去往蘇聯的楚愛軍卻是知情者,因為他是出錢請過峰代為投資的八人之一。
早在八月去莫斯科之前,由楚愛軍牽頭,原身和其他出資的七人見了麵,她承諾最慢三年內還清。不過。也著重強調請讓他們不要去打擾刑洋一家,免得刑家上下擔憂不已。
儘管八人與過峰夫婦關係不錯,但每個人出資幾百元不是小數目,都沒輕飄飄地說這筆賬不必還了。說到底,大家都不是有錢人。在九一年,幾百元對於普通家庭是一筆大額積蓄。
當時,八個人並沒有難原身。哪怕是最不理想的情況,等原身大學畢業工作了,慢慢還總能還清債務,隻是時間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