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套房的客廳裡,湯文哲都有些詞沒聽清,但不妨礙他判斷出保羅的心情和態度都不好。
閔怡方眉頭輕蹙,保羅的話讓她感到不適。雖說醫院沒能查出病因,如今滬城的醫療設備確實不如西方,但怎麼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就說華國都不行。
兩人明天飛港城找大師,難道不是求助於華國人嗎?儘管九一年港島尚未回歸,但那也是華國的一部分。
沒有在外人麵前與丈夫爭議,等一會關起門來必要將這一原則說個清楚。
眼下,閔怡方先向過雲從和湯文哲致歉:“抱歉,保羅身體不適,心情不太好,請見諒他語言上的冒犯。”
閔怡方沒有多說保羅以往對華態度友好,否則也不會提議來到滬城考察,當然實事求是也是為了賺錢。多餘的解釋不必說,她覺得在場兩人甚至都不一定完全聽明白了保羅的具體言辭。
過雲從微笑不變,她其實都聽懂了,眼神也就不可查地冷了下來。
儘管病人心情不好而遷怒時有發生,但困境最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保羅就是說出了心裡話,高人一等的偏見刻在了他的骨子裡,才會亂開一頓地圖炮。
“病人嘛,難免的。”
過雲從似乎非常理解,從始至終卻沒說一個表示原諒的詞。保羅有傲慢的權力,那麼她也就有不原諒的權力。
人還是要見的,否則怎麼行使不原諒的權力。
閔怡方打開了臥室門,屋內異常明亮。
臥室的窗簾緊閉,而所有電燈都被打了開來。床頭燈、吊燈、射燈,這些光線讓臥室無死角的亮著。
“保羅先生,這位是過師傅,她精通風水學。”
湯文哲已經調整好表情介紹起過雲從,“您可能聽說過那些神奇東方占卜,過師傅就是高手,她能看見常人不知道的秘密。”
“是嗎?”
保羅斜靠在床頭,抬起下巴睨了一眼過雲從,明顯將她當做了騙子。“你能看出點什麼?”
烏雲罩頂。
過雲從見到保羅第一眼的直觀感受。
保羅的整個腦袋被濃鬱的黑氣包裹著,等仔細分辨可以看出不是團狀黑氣,而是過於錯亂交雜的黑線混在了一起。
仿佛吐絲結繭,密密麻麻的黑線成了黑氣團把人的腦袋包住,普通人卻看不到這些存在。
“保羅先生,你的腦袋四周都是黑線。”
過雲從說的是中文。經由湯文哲翻譯後,保羅聽了還是眼帶譏諷,這一點他在求醫時就說出去了。
下一刻,保羅卻倏然坐直了身體,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隻聽湯文哲繼續再翻譯,是過雲從補充道,“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觀察黑線,說它是線並不準確。比起線,更像蟲。
它們分成兩類,一類長約三十厘米,頭部大,中心有凹陷。另一類,長度從半米到一米不等,整體細長,兩端似有吸盤。”
這種詳細的描述絕不是隨口胡謅出來的。
閔怡方倒吸一口涼氣,她壓根沒聽保羅提過黑線居然像是蟲子!
保羅作為當事人最清楚,他之前沒有具體說過腦袋詭異黑線的情況。留一手,就是為了區彆誰是有真本領的人。
“你真的能看見!”
保羅頓時激動起來,“上帝啊!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我究竟被什麼纏上了?這究竟是什麼怪病?要怎麼治好?”
湯文哲將這段話翻譯了出來,他也沒了之前的急躁。
說不清是哪來的信心,可能是過雲從從始至終從容不迫的態度,讓人認為她一定有解決之法。
臥室內,氣氛的改變幾乎就在一瞬之間。
原本的質疑全都沒了,三道期待的目光都投向了過雲從。
尤其是保羅。
四天以來,怪病帶來的折磨越發嚴重。他的頭疼頻率與程度越來越高,時不時就感到頭疼欲裂。現在,終於看到了一線生機。
“治療?”過雲從卻是抱歉地笑了,也不說這究竟是什麼病。
“華國有句古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保羅先生,您可以耐心地等一等,說不定能等到更好的方案。不好意思啊,我的治病方法怕是會令你痛不欲生,還是不說出來叫你笑話了。”
說完,過雲從就一副要告辭的表情,示意湯文哲就當是她愛莫能助。
哎?!
怎麼就想要走了?
湯文哲覺得哪裡不對,一秒後反應過來此刻他沒有必要翻譯,因為過雲從這次說的是法語。
保羅和閔怡方都聽得懂。何止能聽懂,其中一個詞簡直就是現世報般的耳熟。
「笑話」,兩分鐘之前保羅禍從口出,認為過雲從是騙子,要把她當成笑話源泉。
現在,到底是誰看誰的笑話?
過雲從給保羅打開一扇希望之窗,然後又微笑著準備毫不留情地把窗戶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