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1 / 2)

這是大陸第一次發行股票認購證,大多數人還沒搞清楚股票是怎麼回事,就又來了新名詞。

營業點的工作人員耐心說明,認購證買了之後,本年度有效,每一份可以多次中簽。

簡單點說,三月初搖號沒中的話也不必立刻驚慌,之後還有機會;中了也說不定還有驚喜,下一次也許還會中同一個編號。

這樣的說辭卻不吸引人,首發日看到就要到下班時間,仍舊沒多少人下定決心買認購證。即便此前活躍在股市裡的人,也不乏一些躊躇猶豫者,三三兩兩在交頭接耳。

老王:“老張,你怎麼想?”

老張:“能怎麼想,我覺得是坑錢。哪怕一張中了簽,又不是無限量購買股票,能買幾股定死的。你看股票發行價才多少錢,基本十塊左右,一份認購證比那還要貴。”

小周:“老王,我也覺得懸。去年年末,大家為了搶新股把體育館擠爆掉的事情還記得不?當時也是搞了免費的什麼搖號券,根本就沒法限流。我看就是因為這樣,現在弄高價限流。”

大戶:“對對對,我覺得中簽率很不好說。這次認購證每個人居然能不限量購買,證多股少,中簽率怎麼能提上去。提不上去,買認購證花出去的錢就是要分攤到股票上的成本,是要好好考慮的。”

類似的討論不斷在各個營業點上演。

其實,不隻是股民們暗暗糾結,包括證券機構裡的一些員工也越發不看好這一次的嘗試。

日暮黃昏,今天營業點還有半小時關門。

過雲從觀察了一天,確定大多數人對認購證反應冷淡,反而逆流而行帶上了身份證與現金走向櫃台,購入一百三十張認購證。

她穿得很普通,還特意帶上了一副平光眼鏡。眼鏡乍一看是大眾款式,金屬鏡框上卻有不易察覺的微雕符文,是斂氣符,使得佩戴者降低存在感。微雕工具購入不久,這次在金屬鏡框上練手實驗仍不完美,但也能湊合著用了。

搞這樣一副眼鏡目的簡單,財不露白,那就稍稍掩飾一番。

“一共三千九百元。”

證券交易所櫃台員工報出了交易價格,在清點了錢款後,數了一打連號的認購證交了出去。

雖然說憑身份證購買,但今天這一批都是不記名的‘白板’認購證,也就是不記名的。還記什麼名字,第一天發行與領導的預期完全不同,壓根沒賣掉多少。

“謝謝。”

過雲從認真又迅速地清點一遍認購證,確定無誤後把東西在普普通通的挎包裡就離開了。她的耳力很好,走出幾米遠還聽到櫃員與同事的低聲嘀咕。

櫃員無不遺憾的口吻,“小姑娘挺有禮貌的,但就是有點傻。近四千元,做點什麼事不好居然買這東西,也不知道多少會打水漂。家裡人怎麼想的,會不會把她狠狠罵一頓?”

同事:“哎呦,你還閒心管人家,估計接下來就是我們命苦了。聽說了吧?上頭搞發行的時候,想得挺好的,一周內全市賣掉五百萬份。你瞧瞧今天的情況,我看最後能賣出五十萬份都是懸的。少不得要我們去磨破嘴皮子挨家挨戶推銷了。”

櫃員的臉色也垮了,這種可能性很大,隻好自我安慰。“彆那麼誇張,挨家挨戶推銷也不是要我們走街串巷,就是去各單位走走。”

同事苦笑,又什麼太大區彆嗎?區彆在不會被扔爛菜葉子趕出來?

兩人說著已經記不太清楚剛剛買認購證的人長什麼樣子。

過雲從走出了營業點,笑著輕輕搖頭。暴富的機會來的時候,或是消無聲息或是不被人看好的。

這不奇怪,能夠暴富是抓住了大多人抓不住的機會。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有好處,還能那麼每個人分到的利潤自然就低了。

瞧了眼天色,天氣預報說今天不下雨。

她把自行車還給鄰居後,隨便吃了點晚飯,坐上公交車去了一趟大楊浦刑家。

“小從?”

晚上七點半,廖美芬沒想到來敲門的是外甥女。

“你這孩子怎麼不早點來?我們都沒能給你準備晚飯。快進來,先吃點餅乾,和舅媽說想吃什麼,現在給你做。”

“舅媽,不用忙了,我是吃好出來的。”

過雲從不是來蹭飯的,今天來隻為一件事,和刑家人提一提股票認購證。

她清楚自己性格淡漠,卻也不會忘過刑家曾經給出照拂。而隨著變革時代的到來,人與人之間不能再似前幾十年前,財富差距會不可避免地出現。

放到親戚關係上,彼此差距越大也就難免疏遠。例外肯定有,但是很少。現在有一個可能發財的機會擺在麵前,總要對刑家人提一提。

廖美芬聽到過雲從吃了飯,明白是這是有事特意來走一趟的。立刻喊兒子邢傑超,“傑超,去一樓把你爸叫回來,讓他和老孫改天再聊。”

廖美芬又是倒水又是拿出了糖果招待過雲從。“小從,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直接說就好,舅媽幫你想辦法。”

“是有一件事。”

過雲從推測今晚與刑洋的的談話不會太順利,很可能還真的需要廖美芬從旁拉一把。趁著屋裡隻有兩個人,她先打了預防針,“我來是想問問你們有沒有買股票認購證的想法?”

“啊?”

廖美芬一頭霧水,“那是什麼東西?股票,我都不懂,現在又來認購證?”

過雲從言簡意賅說明情況,“去年,滬城股市一直保持高增幅,但因為股票發行量太少,想買也買不到。為了解決搶不到的問題,今天開始發行認購證。

之後會搖號,中簽就能憑證夠買股票。就好比你先買一把鑰匙,之後告訴你鑰匙能不能對上某一支股票,對上了就是有了開門的資格,可以夠買了。”

這話不難懂,廖美芬卻興致缺缺,“我和你舅舅不炒股,有沒有鑰匙也和我們沒關係。”

過雲從挑明來意,“哪怕你們不炒股,認購證也是一次投資機會。把中簽的認購證賣出去,多少也能賺一些。”

“認購證多少錢一份?”

廖美芬猜測肯定不便宜,否則她每天去菜市場聽各種消息,那些大爺大媽早就談這件事了。“另外,中簽的可能性呢?要是沒搖到號,那筆錢退嗎?”

過雲從帶了刊登這則新聞的報紙,“舅媽可以先看看。我知道三十元一份確實不便宜,概不退換的條件也擊退了很多人,但富貴向來險中求。”

廖美芬聽到三十元一張,幾乎要打消再想下去的念頭了。

她不是小氣,如果三十元用來給外甥女置辦春節新衣服,是能毫不心疼地拿出來。隻是拿來買說不定打水漂的認購證,完全超出了她的花錢原則。

看了報紙新聞,這上麵還寫了有效期就一年。

廖美芬更加沒買的打算了,抬頭正要拒絕,此刻卻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幕有點熟悉。

去年春天,過峰與刑海在這裡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兩人說要去莫斯科炒股,詢問他們是不是要跟投,是帶著刑家一起發財。誰想到蘇聯,不該叫前蘇聯了,那個地方成為了兩人的埋骨之地。

這一刻,廖美芬覺得有其父必有女的老話很有道理,她難免心情複雜。

“小從,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和你說虛的,炒股也好,買賣認購證也好,這種事我和你舅舅是玩不來的。”

“什麼東西玩不來?”

刑洋拿鑰匙開門,與邢傑超一前一後進來就聽到最後那句話。

“小從來有什麼事,我們能幫的一定幫,是不是過家那些來找麻煩了?”

廖美芬搶先開口三兩句把股票認購證的事說了。

她了解丈夫,刑洋不喜歡聽股票之類的事,更不喜歡聽有人談論做生意,因為他的姐姐刑海就死在外出做生意的路上。

果不其然,刑洋頓時臉色不太好,但還是克製了語氣。

“這種事就彆提了,踏踏實實上班比什麼都好,年資到了等單位分房。小從,你是大學生,學到了本事,完全不愁找不到安穩的單位。之前聽你講翻譯公司兼職,至少畢業後可以在那裡留任,就彆操心有的沒的事。”

過雲從毫不意外邢洋會有這樣一番表態。

換個角度,如果刑家腦子夠活絡,他們本身能夠留意今年滬城的賺錢機遇,她也不必特意跑一趟。

“舅舅,你的意見,我一定聽。”

過雲從卻沒表示會照做,語氣上倒是越發溫和。“你都誇我是大學生了,也能坐下來聽我講講吧?”

邢洋麵對好聲好氣講話的外甥女,沒辦法太過冷臉,隻能先坐了下來。

“小從,我看過新聞,你要是想買股票認購證,我是不支持的。彆和我說股市掙錢,你怎麼知道不會虧?”

邢洋還能舉例子:“前兩天,隔壁小區傳出的事情。一對小夫妻去了島國打工,一個月前寫信回家就說島國股市暴跌。島國人搞股票弄好些年都沒搞明白,滬城交易所才開了一年多,誰知道明天是什麼光景。”

“島國是島國,滬城是滬城,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過雲從這兩天先讀了一大堆的島國報刊資料。談到這次經濟泡沫,能從戰後國際關係講到米國的廣場協議,那些事能夠寫成筐的論文,不是一兩句就說明白的。

今晚,她隻能簡單概括:“舅舅,你看到了島國股市的崩盤,沒看到此前十年的瘋漲。我也不談彆的,哪怕滬城的股市不能一路長紅,但它現在才剛剛開始,隻有老八股。國家正要改革發展,股票的這個池子勢必會擴大,近幾年整體下跌的可能性很小。”

邢洋眉頭緊皺,“但誰也不能保證你買的那一支肯定不跌。”

“不錯,可我們說的是認購證,中簽的認購證好比門票。”

過雲從本來就沒有打算勸邢洋一家進入股市。

“今年想買股,沒有門票進不去那扇門。既然能推測股票總體份額會變多,而我觀察了買認購證的人並不多。很簡單的邏輯,門票的需求量高了,但持有的人不多,接下來哪怕不買股也可以高價把認購證賣出去。”

邢洋沒有動心,“誰能確保一定會中簽呢?哪怕推測股票量會上升,可是萬一不是今年呢?認購證還是廢掉了。這事算不準的,太冒險了。”

王美芳一旁也不斷點頭,她和丈夫一樣的想法。

兩人不喜歡任何冒險,踏踏實實過了四五十年,以後幾十年滬城難道會變得和他們認識得完全不一樣?

過雲從不否認所有的投資都有風險。即便是搞玄學,比如她七天就賺了保羅一萬元,但做成此事的風險之高,是與威脅生命的風險搏鬥。

“我來,不是勸你們大量購買,是認為有這樣的投資機遇應該和你們說一聲。三十元是不便宜,但也沒有到消費不起的地步。”

過雲從打開挎包,將四份認購證放到了桌子上。

“彆的話也不多講了,舅舅、舅媽、表哥與外婆一人一份,算是慶祝我這學期期末考順利結束。”

“哎呀!你這個孩子讓我說點什麼好。”

邢洋蹭一下站了起來,想把認購證塞還回去,但又想到這東西不能退給證券公司。

他的臉色又黑又急,“你怎麼能這樣亂花錢!哪怕兼職賺到錢,你也要省著點,之後還要過日子的。”

過雲從笑著也站了起來,沒有打算繼續留下來再多勸。理念不同,處事方法不同,她不指望能在一夜間轉變彆人的想法。

今天來是記著此前的一份照拂,隻求問心無愧。

一人送一份,一百二十元的價格踩在了刑家對於損失的承受範圍內,哪怕隻是刑家單方麵認為這件事她損失了錢財。

“舅舅彆不開心了,報紙上說了如果不中簽的話,那些錢捐給福利機構。就當是我以你們的名義向貧困人士捐了一百二,給我們大家積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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