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兵借道,活人避退。
自古以來流傳著這樣一種禁忌習俗。
一般情況下,活人無法直麵劇烈凶猛的陰煞衝擊,正麵撞上去非死即傷。
不過,天道有常,陰陽有序。
陰兵借道的範圍多在山野荒地,很少在活人群居生活的地方出現。
影視城內的長街冒出大量陰兵,顯然不符合常理。
極有可能是通過那枚先秦玉鉞召喚所得,一件上古法器殘存的力量不容小視。
說明沒追錯,前頭跑路的就是要找的凶犯。
“接著。”
過雲從無暇看顧奉衍,直接拋去一塊刻著護身符的石頭,她正麵衝進了陰兵列陣中。
從口袋裡取出一把碎石子,如撒豆成兵般投擲出去。
石子撞上陰兵,石子上的紫金色符光宛如一張張張光網將陰煞吞噬,而在黑暗中殺出了一條明亮的路。
那一側,寸頭男人站在陰影中。他沒有再逃,剛剛地拔腿就跑隻是為了爭取發動凶煞的時間。
此刻雙手握緊握玉鉞,口中吐出晦澀不明的咒語。不似任何一種現存的常規語言,卻讓人聽了就覺得陰氣森森。
看不清黑暗中男人的表情,但看得見所持玉鉞的變化。
如斧形狀的玉器上盤踞著詭異紅色,不是古玉的血沁,像是如毒蛇遊走般血光閃爍。
不妙!
過雲從蹙起眉頭,凶犯是想要徹底啟動法器。
那些詭異血光如活物扭動,正欲形成一個符字,類似「烕」。
即,滅頂之災的「烕」。
滅字之下,陰盛極,陽無存,生靈皆亡。
寸頭男人想要徹底點燃「烕」符字,不知他是否明白那意味著什麼,而作為施法者又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過雲從:“停手!你在找死!”
寸頭男人屏蔽了四周的一切聲音。
他毫不在意自己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正兩眼充血就盯著玉鉞,期待用它的力量驅趕追捕他的人。
玉鉞上冒出的凶氣越來越重,開始向長街外蔓延。
一棵常青的鬆樹被凶氣觸碰到,頃刻間似被抽乾生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倒在地上。
很多時候,勸說隻是徒勞。
過雲從懂這個淺顯的道理,沒有多一句廢話,靜氣凝神以指代筆在虛空中畫起了一道繁複的符文。
形似「鎭」字,是為鎮壓玉鉞凶氣。
符出,咒隨。符光隨著一連串的古音似鬼神之言,撲向那塊被血色纏繞的玉鉞。
兩股氣息糾纏到一起,相互角力,此消彼長。
眼看金光將要壓住血光,但血光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總有一股殘餘而不能徹底消散。
寸頭男人終是停止念咒,抬頭陰冷地笑了。
“桀桀桀——彆白費力氣了。我徹底啟動了它,你鎮不住的。除了我,沒有人能收住的,沒有人可以鎮壓血煞。”
血煞?
聽這意思,古玉的凶氣以某種特殊血脈力量製成,想要鎮壓它最好有對應的特殊引子。
過雲從下意識想到什麼,回頭發現奉衍的左手見血了。
他剛剛空手去接護身符石塊,快速飛來的石塊在他指尖劃開一道小口子。
“不好意思,借你用一下。”
過雲從事急從權,直接用一顆石子沾了奉衍的指尖血,反手就將這顆石子向玉鉞方向彈了出去。
‘叮!’
沾血石子打在玉鉞上,極輕的撞擊聲幾乎被夜風淹沒,下一秒讓寸頭男人不敢置信的事發生了。
“啊——”
寸頭男人尖叫,萬萬想不到玉鉞上的血光竟然遭遇克星。血煞再也不是剛剛死而不僵的模樣,終是一點點地湮滅了。
他失控地喊了出來,“不!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和書上說得完全不一樣。你是誰,你……”
寸頭男人目眥儘裂,但質問的話沒能說完。
剛剛親手釋放的凶煞多數憑空消散,可仍有一股殘餘黑霧直衝他的腦袋。當場叫他兩眼一黑,身體仰麵向上,哐一下狠狠砸地上。
這動靜,聽著也覺得後腦勺痛。
過雲從沒有多餘的同情,從挎包裡取出一根麻繩朝昏迷的寸頭男走去,先把人綁了起來。不必探鼻息,這人還有脈搏。立刻把手腳都給捆死了,確定不會發生狗血逃跑的小事件。
另外,取隨身攜帶的雞血,在男人的眉心位置畫了一個封字符。
儘管男人的古怪力量多出自於古玉,但也要防止他再用自身的能力作祟。
然後,拿起落在地上的玉鉞。
玉,碎裂了一個角。這會近距離端詳,確定它的大部分已經石化,不懂行的隻會以為是一塊雜石。
根據小何的說法,地攤上看到玉鉞時,是淺青灰帶著一縷紅。
此刻,玉鉞上找不到一絲紅色,仿佛從來不存在血沁痕跡,表麵的刻痕也都模糊不清。
不論它曾經多麼精美,有過哪些令人瘋狂的力量,在最後一縷殘留血光消散後,它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塊古玉。
凶氣,散儘,隻留一個徒留軀殼的玉鉞。
可以觀賞可以收藏,但沒有一點點痕跡證明它曾經的無窮力量。
再看長街地麵,找到不一枚過雲從投擲出來的刻有符文的石子,它們全都碎成了粉末。
玉與石,到頭來都是一樣的結果。
奉衍忽而開口,“你不該解釋點什麼嗎?”
“解釋什麼?”
過雲從回頭,一本正經地說,“借你的血一用就是靈光一閃。剛好你的手指流血,彆浪費了。如果不好用,那我再試試自己的。”
奉衍聽到這話也是笑了,“你覺得我會信?”
不信?不信就對了。
過雲從也端正了臉色,她其實也不知內情。
剛剛真的就是直覺。從奉衍似籠迷霧的麵相,想到他身上或有古怪,而試一試以他的血為引子能否完成鎮壓。
“你希望得知其中所以然,我隻能表示很遺憾。觀你命格特彆,真就是隨手一試。”
過雲從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寸頭男人,“或許,你可以問他從哪裡得知催發玉鉞法器的方法,又是什麼力量能鎮壓住法器血煞。那些與你又有什麼關係,我也很想聽一聽。”
奉衍沉默地看了過雲從一分鐘,確定她沒有說謊,終是點了點頭。立刻掐了一把地上的男人的人中,把人給強製掐醒了。
寸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股撕心裂肺的疼從體內湧了出來,讓他痛到五官都扭曲。想要縮成一團卻做不到,因為手腳被都牢牢困住了。
痛不是被掐人中造成的,而是來自五臟六腑,像是內臟被焚燒,又像是有蛇蟲在腹腔內撕咬啃食,偏偏沒有辦法主動暈過去。
“啊!啊——”
痛到無法忍耐,男人隻能喊了起來。“打暈我,快把我打暈!。”
打暈是不能打暈的。
奉衍冷冷地問,“先交代吧。“
“是我殺的賈優。把他的頭縫在了豬頭內,準備作為給《初唐》劇組的開機儀式的彩禮。”
寸頭語速很快,他一心求暈,哪還有隱瞞的骨氣。
“計劃綁了白蘭和吳露用來進一步增強古玉的力量,但沒想到今天遇上了你們。我隻能先利用古玉的部分力量,但誰想到它被你們毀了!“
奉衍的關注重點不在於此,“誰告訴你啟動法器的方法,玉鉞冒出的血煞在什麼情況下會被克製。”
“我學的是彩門秘聞,去年買到了這塊古玉就試了試,成功了。”
寸頭男回答不了後麵的問題。彩門殘本的內容不多,隻寫了通用啟血煞動法器的咒語,但隻字不提它的克星是什麼。
寸頭男自以為收服了這塊玉鉞,隻有他能使用古玉血煞,誰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我真的都說了。快,你們快把我打暈啊!痛,真的太痛了。住手,彆在我的肚子裡鑽來鑽去啊!”
寸頭男疼得麵無血色又是虛汗如雨下,他說肚子裡有氣息在亂竄,但從表麵上一點都看不出來。
表麵上,除了他後腦袋的磕傷,其他部位像是一點外傷都沒有。
這和剛剛的追捕過程實況吻合,雙方沒有發生肢體衝突,當然也就沒有擊打傷。
“你們不要站著不動啊!”
寸頭男嘶吼,“我都交代了,你們快打我啊!快把我打暈啊!為什麼還不動手!”
踏踏踏——
由遠及近,響起兩個人奔跑而來的腳步聲。
當派出所老黃及搭檔接到報案趕來時,遠遠聽到的就是凶犯大喊著他想被打暈。
這是搞哪一出?
靠近,先看到保鏢阿華扶著白蘭,然後再往前有一株枯萎鬆樹橫在路中。
等轉過彎,昏暗的長街裡有三個人影。
過雲從和奉衍站著,距離犯罪分子一米遠,而凶犯手腳被捆綁後在地上打滾。
“是公安來了,太好了!”
寸頭男發現穿著製服的民警靠近,雙眼放光地說,“快!你們把我打暈啊!”
“嗯……”
老黃組織了一下語言,“現在什麼情況?”
過雲從言簡意賅地解釋,“我綁住了他,以防他逃跑。他好像發病了,說身體痛,求打暈。但我知道隨意打人是不對的,肯定不能下這個手。”
事情能這樣簡單?
老黃顯然不信,而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句話。
“這人交代了殺害賈優的事實,而且他計劃綁架白蘭與吳露。”
過雲從補充說明,“十分鐘前,我們在倉庫發現了白蘭。還沒有問這個凶犯的姓名,他有沒有對吳露實施綁架,以及賈優的屍體又被藏在了哪裡。”
是了,這些是警方要關注的當務之急。
老黃與搭檔肯定不會打暈凶犯,是讓他快點把沒交代全的事說了。
寸頭真想破罐子破摔什麼都不說,但老黃表示如果他配合交代,一會就把他送去醫院。
醫院好,醫院妙,那裡應該有辦法減輕痛苦。
像是一頭被胡蘿卜吊著的毛驢,什麼事情都交代了,哪裡還有最初自以為能夠不可一世的模樣。
凶犯,胡大智,長得顯老,實際年齡隻有二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