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形餐桌,四條邊。
四把椅子,一桌菜。八根筷子,四人吃飯。
邢傑超不是故意傻乎乎地數數,隻是沒能消化大量信息。
哪怕知道過雲從幫人處理鬼怪風水能賺錢,但一套房子入賬的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他早就不是去年啥都不懂的門外漢,今天好歹也接觸了一波分分幾百元的金錢衝擊,可依舊震驚。
不隻為此震驚,過雲從居然要再去一次莫斯科?那個地方差點要了她的性命啊!
等一下,重頭捋一下。
過雲從買好新房,因為行程安排匆忙,今天的喬遷宴隻請了三個人。
邢傑超聽她介紹,神色嚴肅的冬梅是以後工作的領導,氣質淡漠的奉衍是莫斯科之行的同伴。
等到一桌菜吃完,他後知後覺地回過神。隻有四人吃飯,因為這一頓不是單純的喬遷飯,而是臨彆飯。
過雲從去莫斯科不是做生意,是重查過峰夫妻的死亡事件。
把表哥叫來吃飯,告之行程,然後讓他幫忙在刑家麵前圓話。
圓什麼話是顯而易見的,邢洋夫婦與刑外婆都不可能允許過雲從再去莫斯科。
“小從,你坑我啊!”
邢傑超欲哭無淚,“讓我幫忙瞞著,萬一露餡了,我會被爸媽混合雙打的。”
過雲從微笑,“反正也不隻一件事瞞著。你在股市裡上躥下跳,還沒向小舅與舅媽老實坦白。等你提了,我再交代買房的事。”
“彆瞎說,我退市了。除非某天成為百萬富翁,否則不進股市了。”
邢傑超說得斬釘截鐵,這不是衝動托詞,而是一個月前深思熟慮的決定。
今年,他確實在股市裡賺了一萬元,但也沒有要繼續的意思。
從一月末買認購證開始,親眼見識了滬市從今年三月一路上漲,到五月末六月初暴漲飆升,然後慢慢回落。前腳賣出股票沒多久,後腳就圍觀了八月中旬滬深兩市全麵暴跌。
短短八月個月,股市漲跌如同坐過山車。
炒股的人也跟著大起大落,作為一般人,他自問心臟真的受不了。
過雲從不在滬城的日子裡,他和湯文哲漸漸熟悉,一起研究該什麼時候拋出股票。
邢傑超努力過了,想要研究K線圖之類的。托湯文哲搞些專業書籍,哪怕看不懂英文,總能看港城那邊的繁體書。
無奈拿起相關書籍,最基礎入門書也是看了就犯困,是天生就不適合這一行。
誤打誤撞,倒是發現一條有興趣的道路。
湯文哲托人買書,對方也沒太注意,把兩本計算機語言入門給一起郵寄來。
邢傑超很快被這書給吸引,對此爆發出了強烈的興趣,絲毫不覺得它枯燥。不知不覺看完,想要深入實踐一下。
很快就傻眼。
現在想搞一台家用電腦極貴,更重要是沒地方去學計算機知識。除非考上幾所好大學,滬城市麵上很難買到教人係統學習的相關書籍。
難道要再次參加高考?
邢傑超認為沒可能成功,他幾年前就沒考到最低分數線,上班之後把課本知識都還給老師了。
湯文哲提了一嘴,米國計算機產業目前發展的最好。
如果邢傑超真的有需要,他可以找關係搞一批原版書回來,但眼下沒條件找老師一對一教授。
那有個前提,邢傑超起碼要讀懂英語。
給自己定了小目標,用四個月的時間從隻認識二十六個英語字母到實現通過英語六級。
雖然不正式參加考試,但書店有賣曆年試卷與模擬題,最後由湯文哲選一套來考核他。
這是一場沒有外部壓力的自我考驗。
旁人看來一萬元的存款足夠了,而且國企單位工作也不辛苦,何必瞎折騰。
邢傑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三分鐘熱度,一段時間後可能就會知難而退,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也挺好。
四個月時間,假設可以先完成小目標,多少意味著他有毅力與決心去換一種方式生活。
英語小目標也好,更加遙遠的計算機學習也好,那些事都很難得到邢洋與廖美芬的讚同。
刑家兩口子守著舊觀念,更因為過峰夫婦的去世,認為在單位裡安安穩穩端著鐵飯碗才好。
希望兒子老老實實地在印刷廠工作,等年資到了就被分一套房子,然後平平淡淡地結婚生子。
邢傑超了解父母,所以遲遲沒能坦白在股市裡賺了錢,更不提對未來有什麼聽起來荒誕的夢想。
平時,他對自己從不大手大腳用錢,而給家裡人多買些好吃好喝的,儘量讓父母過得輕鬆開心些。
但在對未來的考慮上,不願意輕易妥協,隻能瞞著先試試看。
想到這裡,邢傑超很理解過雲從為什麼要瞞著一些事。
不談,是不願意受到乾涉,也是不想對方煩心。因為對方煩心與否,自己都不會改變決定。
“那你預計什麼時候回來?”
邢傑超又操心起來,“老毛子那裡的天氣冷,保暖衣服都準備好了嗎?外彙換好了嗎?現在那裡用盧布還是美金?對了,學校那邊請假了嗎?”
過雲從頗有耐心地逐一說明,各種需要的行李都備妥,外彙錢款也提前備齊。
“回程沒定,這學期隻有一門選修課,和老師商議過不出席課堂,把作業交齊,期末交小論文就行。畢業論文方麵也和導師聯絡好,不會耽誤時間。”
過雲從說著也對冬梅微笑致謝。
謝謝她給批了相關實習證明,表麵上是調自己去帝都實習一段時間,才沒法出席T大的課程。
冬梅微微頷首,示意不必客氣。證明並非說謊,今天慧空和尚沒能來,就是忙著玄術協會辦事處落地帝都的一堆事。
去莫斯科調查疑似詭異事件,變相能解釋成玄術協會早期對外交流任務。
今天,冬梅來吃這頓飯,一來是認一認人。
詭異事件的危險都是未知的。萬一過雲從將來出事,是知道該通知哪個親人最好。
二來,帶來了莫斯科方麵的某些資料,包括過峰、刑海出事地點的事故調查的影印俄語文件。
原版在莫斯科交通部門資料庫內,當時也遞交華國大使館一份。死者家屬看到的調查結論總不如調查隊上交的報告詳細。
現在把那份最詳細的報告影印一份交給過雲從。
可彆指望去莫斯科有關部門調閱。去年年末,毛熊解體,這一波混亂可能要持續幾年,不難推測現在當地的行政辦事效率低下。
“另外,到了莫斯科可以聯係這幾個人。”
冬梅給了列出了三個人的姓名與聯係方式,“如果有事,歡迎隨時給我打電話。總之,萬事小心。”
奉衍收好了名片,他也做了一些準備。滬城與莫斯科有五個小時的時差,明天下飛機,會有人來接送直接去賓館。
至於到了莫斯科之後,還真說不好是否希望一路太平。如果沒有任何事發生,可能意味著無功而返。但發生了什麼,就不可能百分百安全。
“祝願你們這一路太平無事,早日回國。”
邢傑超沒想那麼多,告彆時送出祝福。
十分鐘後走到公交車站,等車時閒著也是閒著,發散思維亂想,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這次莫斯科之行,表妹居然是單獨與男青年一起去的!
真沒騙他嗎?兩個人真是去複查交通事故,而不會搞什麼假公濟私的活動?
邢傑超疑竇頓生。
不是他思想不純潔,怪就怪隱瞞工作做久了,好好一個單純小夥子也變得多疑起來。
**
**
十月一日。
莫斯科時間,下午兩點,地鐵二號線劇院站。
過雲從與奉衍經過一夜的休整,今天一早聯係了冬梅提供幫手名單上的圖列斯基,希望能儘快前往事發地。
圖列斯基問清了兩人的落腳點,讓他們就近乘坐地鐵到劇院站。下午兩點地鐵站門口見麵,他會準備好其他裝備。
當時的事故地距離劇院站大約兩公裡。
“你們好。”
圖利斯基幾乎是掐著表,距離14:00整還差十秒鐘時出現了。
與多數人對俄國人的刻板印象不同。
他的身形消瘦,看上去就不喜歡講話,更沒有地鐵車廂內多數乘客身上會有的伏特加酒味。
“跟我來,你們想要檢查的事故地點在1.7公裡之外。”
圖利斯基指了指路邊的吉普車,“我與相關部門申請了,你們是城市藝術家,專門搞地下世界的創作。這是通行證,收好。”
過雲從接過了塑封的通行證,“它能讓我們在地下世界裡暢通無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