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奉信善找我看過相。當時,我隻能看出他麵相有古怪霧氣若隱若現,壓根沒想到竟是潛伏著的血脈契約。”
閒山道長搖頭,“這種古契約,僅在古籍上有過寥寥幾筆的記載,對於如何解除它是無從下手。說句實話,玄術問題最不希望遇見的是與「古」有關的事。時光最無情,它掩蓋了太多秘密。揭開秘密,真是七分努力,三分天意。”
“不管怎麼樣,現在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過雲從站起來,動作輕柔地為奉衍蓋上了被子。她願意相信‘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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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帝都,淩晨三點半。
楊玲像煎烙餅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企圖捕捉睡意,但努力了幾個小時,不得不麵對失眠的現實。
她睜開眼睛,透過窗簾縫有路燈光線照進來,光線昏昏暗暗的,而今晚沒有月光。四周很安靜,其他房間的人應該早睡著了。
她很少失眠,上次是高考放榜前夜,這次是因為第一次來男友宋清家過年。
大一認識宋清,大二開始戀愛,前年大學畢業。工作一年半了,兩人都覺得工作也穩定了,是時候結婚。
明明,兩人相處有五六年,她也不是第一次見宋清的家長,但這種住在同一屋簷下過年的感覺總會讓人緊張。
真的要結婚嗎?準備好了嗎?
夜深人靜,難免冒出一些靈魂質問。
楊玲自我剖析,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想回蘇城,否則也就不會選擇畢業留帝讀工作。更直白些,當初選擇大學的標準之一是離家足夠遠。
楊家重男輕女,但要說偏心有多麼嚴重,也沒差到讓弟弟錦衣玉食,讓她吃糟糠菜的地步。隻是每個生活細節,都令她感覺不適。
爺爺奶奶給的生日祝福詞、父母在姐弟兩人考試成績出來後的表現,甚至是家人在送他們讀大學之前的送彆態度都不一樣。她比弟弟優秀得多,卻永遠得不到更多的肯定。
楊家如此,母親過嵐的娘家更好不到哪裡去。
即便有潛規則說小輩不應指責長輩,但腦子清醒的人心裡多多少少都看得明白。
楊玲知道過家一夥人,其中與人為善的,隻有已經去世的舅舅過峰與舅媽刑海。世道難免殘忍,好人不長命。
不想了!
楊玲察覺自己越想越遠,閉上眼睛努力再找睡意。翻來覆去,卻無奈地發現想上廁所,隻能披上外套去衛生間。
宋家格局,三室一廳。臥室靠南,衛生間與廚房靠北,中間以客廳分隔開。
當下,需要穿過客廳才能走到衛生間。
楊玲拘謹地沒有打開大燈,要是被人看到,顯得她好似很怕黑。
她摸索著找到過道壁燈的開關,然後在昏黃的光照下,極其不熟練地走向廁所。
‘咚!’
正進入拐角,右腳不小心提到了矮櫃。
櫃門沒有關嚴實,有隻鐵皮盒掉了出來。
楊玲也顧不上腳趾疼,立刻蹲下去接住鐵盒。
好險,沒讓它掉在地上發出噪音。隻是鐵盒蓋子的左側翹起,需要將它全部打開,才能重新合上。
從外表看,這是八十年代初的餅乾盒子。一般在餅乾吃完後,盒子都會被二次利用,用來收納些小物件,比如針線、票據、文具等等。
這隻鐵盒也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很輕,盒子掉出來時,內裡沒有發出明顯碰撞聲。
也沒多想,直接打開了蓋子。
然後,隻聽刺耳的哐當砸地聲響。
楊玲被盒內的東西嚇得腦子一蒙,下意識連盒帶蓋,把手裡的東西給扔了出去。
地上,鐵盒敞開著。
赫然看到一張鬼麵具掉落在地。很明顯,它不是小孩子玩鬨的塑料麵具。
很大,近似頭套。
麵具不知是什麼皮、什麼毛製作的,乍一看是滿臉怪毛,鑲嵌著一對沾血獠牙。
毫不誇張,仿佛將某隻怪物的頭皮扒了下來。兩個眼眶位置還凹了進去,空蕩蕩宛如黑洞,正對著楊玲。
這一瞬,楊玲被嚇到失語,連尖叫都忘了。
不知怎麼的,忽然聯想起童年記憶中的紅衣女人。前幾個月,電話裡給過雲從說過的寒衣節遭遇。
當年上小學,寒衣節天黑後,校門口突然安靜。
楊玲發現自己與世界的聯係被完全切斷,路上隻剩她一個活人。路人不見了,樹木仿佛一夕枯萎,而馬路斜對過正快速飄來一個穿紅衣的女子。很難說,那是人還是鬼。
“玲玲?你怎麼了?”
宋清聽到客廳的動靜,開門發現楊玲僵直的背影。
楊玲沒能立刻回答,停頓了三秒,才僵硬地轉過身體。
此時,她明明看到了宋清關切的表情,但第一反應不是向男友找安慰,而是潛意識的懷疑為什麼宋家有這種鬼麵具?
“沒什麼,我不小心踢到了櫃子。”
楊玲強自鎮定,用不甚在意的語氣說,“冷不丁有一隻麵具掉出來了,一時沒看清,有點被它嚇到了。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說著,楊玲側移一步,露出掉在身後地上的麵具。
她眼睛眨也不再地觀察著宋清,要將男友的任何情緒反應都看個清楚。對如此奇怪的鬼麵具,宋清有沒有什麼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