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衍醒了,但對遭遇邪術襲擊的原因,沒有太多頭緒。從邊境回到帝都,他除了找胡律師更改遺囑,每天在家附近跑跑步,沒有其他外出。
那段時間臨近春節,與人電話聯絡的時間比平時多了點。但都是拜年問好,沒談特彆的事。認知的人之中,也列不出嫌疑名單,誰會恨他想要他死。
回想昏迷前後的感受,事發時過於突然,事發後卻不是完全失感知。
“當時,剛過午夜零點,爆竹聲響亮,聽不到彆的動靜。我突然覺得心口被強氣流衝擊,更確切地說心臟像被幾個人以五馬分屍的動作朝不同方向撕扯。
之後,沒有完全失去神誌,斷斷續續地聽到一種聲音。它不是在我耳邊講話,而是在意識中。我聽不懂內容,但那種感覺很廣袤又很蒼涼。”
奉衍儘量去回憶,卻無法模擬出那種聲音。
這感覺類比做夢,醒來後記不清夢境內容,但仍然記得夢帶來的情緒波動。
“蒼涼又廣袤?”
過雲從結合奉衍身上冒出的灰霧契約,嘗試著念出一句話。
音調奇詭,以最簡單的描述就像是念咒語。“你昏迷時聽到的聲音,是不是和這種發音有點類似?”
奉衍聽著有八成相似,“你知道那個聲音的來曆?”
“隻能說知道大概。”
過雲從招呼奉衍走到落地鏡前,讓他仔細觀察身上的灰霧契約圖像。
霧氣形成一張鬼麵,是大巫跳儺祭祀時佩戴的麵具。不同流派的巫者擅長的巫術不同,有的善於控鬼,有的精通驅邪,有的於問卜頗有天賦。
“殷商重鬼神,幾乎是遇事則卜,真真假假的巫覡方士不計其數。我剛剛念的是半段化煞咒,具體來曆不可考,但大致音調據說與殷商時期的咒語發音相似,所以說你感知的聲音可能與殷商咒言有關。”
過雲從卻不知道具體出自哪個巫覡流派。
上輩子在異世秦朝聽過一些不完整的咒語,它們本來有極大的威力,但在時光中斷了傳承,這是其中一則。
奉衍聯係之前三次取血經曆,與淨化煞氣或多或少沾邊。
“也就是說,我可能傳承了與化煞相關的某支殷商巫覡血脈能力,它與儺祭鬼麵具也有關聯。在昏迷時聽到的聲音,是在催促我儘快完成契約嗎?”
過雲從攤手,“這事不準。如果能完整複述那段聲音,還有猜一猜含義的可能性,但你記不清了。”
話是如此,這事帶來一些靈感。
過雲從有了尚不成熟的想法,“也許可以借鑒入夢術,讓你在半夢半醒間再次聽聽那個聲音,或許能記住內容。”
但,這種巫術風險不明,萬一刺激那個聲音發狂了呢?
為了儘可能地保證安全,最好是先弄清楚古契約是怎麼形成的,又通過什麼物品被觸發。
這就要問是奉衍的哪位長輩觸發了古契約。
“膾炙所同,羊棗所獨,古人諱名而不諱姓。”
過雲從提及了對於狐仙扔出黑棗的猜測。
“也許,狐仙想提示你,灰霧契約與某位諱其名的長輩相關。你的外公,確定他真的去世了嗎?”
奉衍不能肯定。去年就著手調查長輩的往事,有關外公吳訊,沒有查到更多生平。
“現在回想起來,外婆尚在人世時幾乎沒有主動提到外公。偶爾被問到,她的口吻也是淡淡的,無愛也無恨,不牽掛也不懷念。我以前認為那是老人家看透的表現。”
看透可能是真的看透,但前因有多種。
不一定是放下對亡者的感情,而是早就恩斷義絕成了陌路人。吳訊是不是假名?人是不是還活著?這次的邪祟攻擊的起因又是什麼?
既然這次邪祟施咒者可能與潛逃去港城的曾壽相關,之後就去打聽一番。
一方麵查誰最近動用了邪術,另一方麵查港城有錢人中與誰的名與「欣」字同音。
奉衍接觸過的港城富豪圈,不存在符合年齡條件的人,但誰沒個曾用名呢?有些人為了改運勢,向風水師谘詢後換了名字,也不是稀罕事。
沒有立刻出發。
兩人都必須好好休息,同時要等閒山道長聯絡老友打聽邪術師曾壽的線索,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有回應。
計劃休息兩周,把所有雜事都處理好。二月中旬,不論有沒有曾壽的更多情報,都要動身去港城。
雜事,說多不多。
對過雲從來說,主要三樁。
抓緊時間寫畢業論文,十一月抄底的股票什麼時候拋,以及想買的房子有沒有新房源了?
論文進度能有自己把握,這種事擠一擠時間就能完成。
股票的行情還真似過山車。十一月末在穀底,隨後的兩個月節節攀升,有的股票漲幅達到了百分之三百。
不貪心,元宵節後就拋了。之後可能有段時間要遠離滬城,不排除要深入山林,無法及時跟進大盤的動態。
至於好的房源,閒山道長的消息比它來得快。
二月九日,一張曾壽的舊照被帶來滬城。
“道長經過多方打聽,當年參與圍捕曾壽的風水師幾乎都已亡故,隻剩一個人還活著。對方保留了一張曾壽舊時的通緝照。”
奉衍捎來了閒山道長給的照片,礙於舊時的攝影技術限製,遠距離跟拍的相片不夠清晰。
為此,他找專業人士進行些技術處理。
根據照片,畫出了更清晰的人像。不隻是曾壽在被跟拍年齡段的模樣,也模擬了他衰老後的肖像。
過雲從翻了翻,畫像想必出自高人之手,比照片還逼真。“你想得很周到,但也隻能做參考了。”
“是的,僅做參考,誰讓早些年國外就有了整容技術。”
奉衍也說不準曾壽會不會趕時髦也在臉上動幾刀,那不是為了追求長得好看,而是為了徹底躲避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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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九龍城寨
提到九龍城寨,就會聯想到藏汙納垢、混亂不堪、犯罪率超高。
九三年,這一帶正在被全部拆除中。
如今大多數人都搬走了,留下一座恰似末日鬼城般的迷宮。很難想象會有富商喬裝改扮,特意在二月十四情人節當天,到這種地方走一遭。
現實總是出人意料。
範榭絲毫不在意與新女友的約會,換上最舊的一套衣服,深入九龍城寨的危房中。來這裡不是為躲狗仔私會某位美豔明星,而是應約與中年風水師見麵。
範榭單刀直入地問,“曾大仙,你保證那一家子人死了?”
陰暗逼仄的房間內,彌散著腐臭與熏香的混雜氣味。
曾定康老神在在坐在木椅上,“我辦事,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又不是第一次把人做掉。上周,就和你說了那家子死定了,你怎麼又來問一遍。”
為什麼來問?
範榭覺得這就是多此一問,當然是因為他的祖父正式公布新遺囑了。
去年年末,祖父範安平心臟病發入院。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居然產生了改動遺囑的想法。
範家是豪門大家族。
一九四四,範安平到港城發展,從航運業開始發家。
前後娶了三房太太,後來有了四子兩女。除了最小的兒子沒結婚,其他五個子女相繼成家,孫輩已經有十一人。
範榭的父親範心深,是二房太太的所生。
按照原本的遺囑分配,二房能分到最具實權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