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漸行漸遠(2 / 2)

應寧一頓。

聽見應文雪補了一句:“這群貪官該死!竟然朝這個方麵伸手!”

她臉上終於有一點真切的憤怒。

應寧放下心,附和點頭:“確實該死,希望這次皇姨母能徹查到底,追繳白銀,肅清合安府!”

應文雪點點頭,不過她很快話鋒一轉,惋惜道:“這次表妹他們也是倒黴。”

應寧的身形一頓,她其實並沒有聽出什麼惋惜來,反而聽出壓抑的高興。

應文雪在她麵前實在不太會隱藏情緒。

她抬頭看她,果然見應文雪坐在椅子裡,身形鬆弛,十分放鬆的樣子,眼尾微揚,有一點小高興。

結合她的性子,應寧很快反應過來。

之前應文雪在明昭城丟臉,天下皆知,當時四皇女她們平叛合安府,不少聲音可是拿著她們做對比的,甚至是在這個基礎上踩著應文雪的名聲往上走的。

應文雪這樣傲氣的性子怎麼可能會高興?

更何況後麵四皇女一路捷報,現在四皇女受挫,她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這是這情緒並不適合讓外人知道。

應寧推測出來應文雪的心理,隻想歎息一聲,她隱晦提醒:“姐姐,這哪裡是倒黴呢?我們應該高興啊。”

“高興?”

應文雪下意識覺得應寧明白了她的心理,身形一繃,但她並不是蠢到底,很快反應過來。這種陰暗的小心思應寧也不可能讚同,所以應寧的高興應該另有其意。

於是她疑惑的看向應寧:“貪官貪了銀子,有什麼可高興的?”

應寧道:“因為這件事,我們提早發現了合安府的貪腐,總比堤壩全部修完以後,遇到洪水不堪一擊,生民塗炭更好。”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應文雪眼睛一亮:“阿寧說的是極,現在早早發現,說不定朝廷撥下來的銀子還剩,也是減少了不少損失,現在重修堤壩,也是好事!”

應寧便笑著點點頭。

應文雪便笑道:“我要寫封折子給皇姨母,讓她彆生氣。”

她小時候在京城祖母家養大,因著母親長樂親王的身份,也是經常出入皇宮的,同當今陛下很是親近。

應寧沒有阻攔,倒是應文雪回過神來疑惑:“你不是說這是一件好事兒嗎?那你聽了山長的話還要急忙跑回來做什麼?”

應寧無奈:“姐姐,這人的情緒都是互相影響的,合安府出了這樣的事,聽說合安府一片嘩然,當地百姓書生都亂了,合安府四周的百姓也受了影響,質疑起當地官府是不是貪了銀子,我們離合安府近,我擔心雲詔生了亂子,姐姐煩憂,所以回來看看。”

應文雪聽聞,倒是放鬆的笑笑,一派自信:“放心,雲詔好的很!”

應寧對她的自信並不抱希望,提醒道:“姐姐,即使現在沒有生什麼亂子。百姓心裡肯定也是有些疑慮的,不如你和雲詔的各個官員商量一下,拿個章程出來,把這事兒徹底解決了?”

應文雪皺了皺眉,她原想說沒有必要這麼麻煩,但是看見應寧認真的臉,她又下意識道:“行,我知道了,我去召集人來商議一下。”

應寧躊躇一下,問道:“到時候我可以去聽聽嗎?”

應文雪疑惑的打量她一眼:“你不是說你不插手政事兒嗎?”

她促狹道:“後悔了?”

應寧原本談不上後悔或者不後悔,不過現在應文雪問起來,她覺得她是有一點後悔的。

後悔當時沒有將事實看的更徹底一起。

因為她以前多多少少對應文雪帶了些親姐濾鏡。

認為或許隻是兩個人為政的理念不同,不能相合,所以拒絕了在應文雪手底下做事,省得自己難受。

但是經曆之前明昭城的事情讓她認清了應文雪的能力,現在並不放心把這件事情交給她而已。

雲詔府那麼多年才創造出現在相對安穩繁盛的環境,一切欣欣向榮,她不想輕易毀掉。

尤其是被決策者毀掉。

不過這個事情是不能由她和應文雪明說的,她有些希望長樂親王的回信快點寄到應文雪手裡,而現在,應寧無奈,隻能喊了一句:“姐姐。”

應文雪便笑吟吟的答應了:“好,都依你。”

兩個人說完話,應文雪也不打擾她休息了。

她應承了應寧的事,應寧自然也不留她,反而讓她走,希望她快點召集人手商量辦法,她再過去主院。

趁好,這點空餘的時間,她也可以安排一些事情。

她喚了青葉過來。

青葉見到她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的出來很驚喜也很高興,他問:“小姐,這次回來您停留幾天。”

應寧思索了一下:“順利的話,明天我就回明昭城。”

青葉神情一黯:“隻歇息一個晚上麼?”

應寧笑了一下:“對,順利的話,明天回去,後日我接了主夫回來。”

青葉敏銳的察覺到一點不對:“主夫?”

小姐不是一向親昵的喚主夫阿鶴嗎?如果不是為了給主夫立威,一般她自己是不會強調這個稱呼的。

而且是什麼事,要特意折回去接?甚至似乎要回長樂親王府常住的意思?

應寧側了側身子,找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靠著,解答了他的疑惑:“主夫懷孕了,我想送他回來雲安城養胎。”

“有孕?”青葉一下攥緊了手。

應寧點點頭:“現在院子裡也沒有一個主事的人,青葉,就辛苦你收拾一下了。”

原本照管的王爹爹已經擅自去了明昭城。現在麻煩姐夫阮朔又不好。

因為之前阮朔也擔心同新妹夫起齷齪,爭管家權,在應寧新婚前幾個月就一點兒也不插手應寧的內宅之事了。

隻能交托給原來的內宅大管事青葉。

青葉抿唇溫柔的笑了一下:“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應寧笑了一下,是從前日開始,難得的好心情:“唔,給你發點喜錢?”

青葉也不客氣,攤開手:“謝小姐賞!”

應寧眼角綻開笑意,手卻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心:“小姐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欠著!”

同青葉交代了事情,應寧就等著應文雪那邊派人來叫她了,隻是左等右等,也沒見個影子。

應寧又不好催促,隻好派仲守去探看一下那邊行動沒有。

仲守回來,說應文雪身邊的長隨確實已經派出去了。

應寧便想著再等等,結果這一等,等到晚膳用完,消食都消得差不多了,也不見應文雪來找她。

應寧狠狠皺眉,有些坐不住了,直接去了應文雪的院子。

沒想到這邊應文雪都準備歇息了!

她是披著一件厚厚的鬥篷來見應寧的,臉上已經可見睡意:“阿寧,這麼晚你來尋阿姐做什麼?”

應寧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下意識有些暴躁的情緒,笑問道:“姐姐不是答應我要召集人商討解決百姓疑慮的事兒麼?”

應文雪疑惑點頭:“是啊,姐姐答應了。”

“那人呢?我一直在院中等到現在!”

應文雪才回過神,隨即有些奇怪好笑道:“不是什麼大事,不必這麼急急忙忙,我準備明天再喚人過來商議的。”

“快回去睡吧!”

應寧:“……”

還不匆忙嗎?

流言猛於虎,按照應寧的想法來說,現在商討出辦法,最好是公示這些年的徭役和大筆銀子去向和出來的結果,整理這些數據至少也要耽擱好幾日,等整理好公示,留言可能早就開始發酵了。

早一日解決,早一日安生。

應寧並不會樂觀的覺得合安府的反賊會放棄給這個不利於皇室的消息造勢。

無論是為了她們以後的聲名,還是打壓皇室的聲名,這都是極好的一步棋。

雲詔府離得又近,又是長樂親王府的地盤,更是動搖皇室聲名的首選。

畢竟這些年長樂親王的名聲已經打了出去,如果一朝崩塌,傷害性更是十分大的。

結果應文雪似乎一點兒也沒有思慮到?

還讓她快回去睡吧?

應寧狠狠皺眉:“姐姐,我說了這件事情非常重要,今天必須定下一個章程!”

應文雪皺眉:“可是阿寧,你看看這都是什麼時辰了?”

應寧看著她:“如果姐姐聽我建議,回來以後就召集人,下午我們就可以商議了!”

“我不來催姐姐,是信任姐姐,沒想到姐姐對我的話一點兒也不重視!”

應文雪擰著眉頭,看她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阿寧,這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姐姐已經派長晝去通知各位大人明日來府上議事了。”

長晝就是今天被仲守盯得那個長隨。

“你不懂政事,總覺得這十分要緊。所以一直催促,但你放心好了,姐姐有經驗,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應文雪自信道。

她的自信也不是沒有緣由,雲詔的百姓組成向來複雜,直至今日,祖輩在這裡居住的有一些部族仍然是對長樂親王府或者說朝廷的管轄是十分不滿的。這些應文雪能夠察覺到,一些不滿的話甚至傳到應文雪耳朵裡來了。

開始她也很擔憂,但是母親長樂親王去了北地兩三年,她在這裡也做了兩三年的主事人,那些不滿的部族也沒見誰敢蠢蠢欲動。

所以她認為,流言傳就傳,反正這些人最終都是老老實實的,鬨不出什麼幺蛾子。

應寧就是經的事兒太少了,所以才像以前的她一樣擔憂。

如果像她一樣曆練兩三年,就會如同她一樣沉穩了,她拍怕應寧的肩膀,哄道:“好了,天氣很涼,你今天奔波也累了。快回去睡吧。”

說著將自己身上的鬥篷摘下來,親手給應寧係上,自己卻隻剩一件單衣,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冷顫瑟縮了一下,嘀咕道:“冷死了,阿寧,快回去,你今日騎馬受了涼,要好好捂著,我也要進屋了。”

應寧摸著還帶著她體溫的鬥篷,一腔憤怒忽然就熄了火。

她攏了攏鬥篷,捏緊邊角,抬頭看這個因為寒冷,端莊突然不在的姐姐,抿了抿唇道:“姐姐,這是最後一次!”

“什麼最後一次?”

應文雪下意識問,不過說著她又打了個冷顫,也來不及追問了,將妹妹旋了個身,叮囑道:“快回去,我也必須回去了,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話落,快步進了屋。

應寧能看見窗子上她顫抖的聲音。

她垂下頭:“最後一次機會,你做不好,那我就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了。”

*

應文雪回了屋,阮朔見她隻剩一件單衣,不由得好笑:“把鬥篷給阿寧了?”

應文雪無奈:“她穿的單薄的很,今日又受了一日冷,不拿鬥篷給她我總是擔心。”

她無奈笑笑:“你不知道,她小時候老這樣,說是要什麼風度,總之為了好看。”

“那會兒小公子們都跟在她屁股後麵,不過也因此得了不少次風寒,藥都喝了許多。”

阮朔失笑:“那這麼多年你也沒學會多拿一件,非要扒拉自己身上這件?”

應文雪想了想,也是笑了:“考慮不周,不過有我體溫的不是更暖和。”

阮朔搖搖頭,忙給她攏上暖和被子。

其實他知道,彆看自家妻主長得端莊大氣,看著精明,實際內裡就是個傻乎乎的,偏偏她自己不這麼認為。

阮朔也不會主動提,他的妻主他自己知道就好了,正好方便他欺負。

也虧得這一份傻乎乎,這麼多年來,世女的內院才一直安安靜靜,妻夫兩個難得和睦感情好。

等應文雪緩過來,他問:“阿寧這麼晚還跑過來找你做什麼?”

應文雪想到這個還有些皺眉,不過她有些大女子主義,並不怎麼喜歡和世君商討政事,一般重要的都是選擇簡單告知一聲。

現在這件事她又覺得不僅僅是政事,還是妹妹不成熟穩重,不能經事兒的表現,就更不願意和自己的世君討論了。

於是她道:“一些小事。”

阮朔隻好不再問,隻叮囑一句:“娘親說過。你們姐妹倆做什麼事情,都要有商有量的來,互相扶持,妻主可不要忘記。”

應文雪點點頭,雖然她覺得不需要什麼互相扶持,隻需要她照顧好妹妹就行,但她還是很聽長樂親王的話的,也並不反駁。

妻夫兩個歇下。

*

大約是昨日走了一趟的緣故,第二日一早,應文雪早早就召集了人過來商議,然後派人將應寧請了過來。

出現在世女前院時,不少人都將目光落在了應寧身上,好奇打量。

應寧並沒有官身,因此同她們團團行禮,也趁機打量了一下眾人。

來的人倒是都挺有分量。

其中兩個文人打扮的應寧知道是應文雪的私人謀士,是她的祖母那邊安排的。

坐在下首第一個位置上笑意吟吟的美人她也很熟悉,是雲詔府的知府歸靜如。

一個非常聰明圓融的女人。

後麵的她也大略有些印象,都是雲安城內管轄各處的官員,比如府軍統事等。

這些人見應寧行禮,自然也不敢托大,紛紛起身:“二小姐!”

互相見過禮以後坐下,應文雪坐在首位上往下看了一眼應寧,明顯有些無奈,但她還是道:“最近合安府堤壩,橋梁的事情的貪腐案大家應當已經聽說了。雖然這不是我們雲詔境內的事兒。但大家也應當引以為戒。好好為陛下,為百姓做好事。”

她不輕不重的敲打兩句,見一行人都肅了臉色,連聲應和,滿意笑笑。

然後道:“隻是今日的主要事物不是這個,而是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我們離合安府如此之近,未免民心動蕩,大家不如拿個章程出來,讓雲詔安安穩穩。”

應寧心裡暗暗點頭,就聽見應文雪的謀士已經開誇了:“世女深謀遠慮,是我雲詔之福!”

“是啊,世女處處為百姓考慮,真是仁心慈愛,愛民如子。”

應文雪下意識高興,結果就看到下方安安穩穩坐著的應寧,連忙收了視線沉默。

這個問題不是她看到的。

應文雪的氣勢不錯,外人看來自然是端莊雍容。

應寧垂下頭,卻察覺除了剛剛應文雪的視線,還有人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應寧順著感覺看過去,就見笑吟吟的歸靜如了然的衝她微不可察的頷首打了個招呼。

應寧握了握把手,也回了一禮。

兩個師爺讚美完,大家也附和了幾句,終於進入正題。

府軍統事的建議最為簡單,她一拍桌子道:“這兩天我就安排下麵的姑娘嚴防死守!逮到一個亂說話的就抓了關起來。”

歸靜如嘴角一抽,看見應文雪想點頭的模樣連忙製止:“這太粗暴了,到時候恐怕更是民怨沸騰,怨聲載道。”

話落,府軍統事的臉就拉了下來,有些不好看,歸靜如連忙笑著又誇讚:“不過統事這個建議也有道理,特殊時候就必須用典型!”

統事的臉好看了很多,聽見她繼續往下說:“隻是現在還沒到那份上,不如再出個溫和點的法子?若是沒用,就要勞煩統事了。”

這話一說,大家就都舒暢了。

應文雪就看向自己的兩個謀士,指望著她們也拿出點建議來。

畢竟長樂親王府和知府有時候的關係說起來也挺微妙的,都是雲詔府明麵上的掌權者,總要相互平衡一下。不能總讓知府獨占鼇頭。

隻是兩個謀士顯然沒什麼好法子。歸靜如是個圓滑人,也摸清了應文雪性格,不願強出頭,見兩個謀士沒想出來,也不催促,甚至還客氣的打了個岔,說要出去更衣。

應文雪很爽快的放人,大家有樣學樣,很快書房裡隻剩下了應文雪和兩個謀士。

隻是還不等應文雪請教,其中一人就憂心忡忡的問應文雪:“世女,今日二小姐怎麼過來了?”

“是啊?不是說以後不接觸政事?莫不是反悔了。”

她聲音裡是試探和隱晦的針對。

應文雪對待這兩個謀士親近又倚重,但是聞言還是嗬斥了一聲:“不可胡言!這樣的事兒二小姐想參加就參加,今日的事兒就是二小姐提議的!”

她自己的妹妹自己可以說,彆人卻是說不得的。

見世女情緒不好,書房沉默了一下,其中一個謀士看了一眼應文雪還是大著膽子道:“這是二小姐提的?明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卻要這樣急急忙忙的商議,世女,我看二小姐恐怕是另有想法。”

應文雪皺眉看她,聽見她道:“世女,您忘了二小姐小時候啦?”

聞言,應文雪的眉頭一下緊鎖。

等到幾個大人更衣回來,應寧重新坐回座位,就發現有哪裡不一樣了。

應文雪直接道:“我覺得統事之前建議不錯,知府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終歸是小事一件,還是不要太過浪費精力,歸姐,這件事就直接交給你處理了,什麼溫和點的法子,你回去想了以後補充吧。”

“現在的時間不如我們來討論一下即將到來的春耕,民以食為天,這才是重中之重!”

歸靜如猝不及防,臉上的微笑表情差點沒維持住。

其實合安府的消息傳來以後,她也有同應寧相同的憂慮。

因此今日聽到這件事的議程還挺高興,結果還沒等她籌謀如何委婉的說出自己的法子,讓應文雪不感到挑釁和搶風頭,就被應文雪突然釜底抽薪了,不可謂不惱。

春耕雖然重要,但往年都有章程舊例可循,哪有眼下的事情迫在眉睫。

在這裡當知府數年,她可是將下麵的蠢蠢欲動看的明明白白,也隻有應文雪還在高枕無憂。

應寧也是一怔,不太明白應文雪為什麼議事議到一半突然改變主意,她抬頭看應文雪,應文雪的目光卻不曾再望過來了。

直到議事結束,應寧也沒有收到應文雪的一丁點兒回應。

應寧思考了一下,大概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她簡直要被氣笑了。

應文雪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事,讓應寧的耐心全部消磨完。

眼看著一行人輕鬆笑談著要離開,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的應寧抬頭:“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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