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說:將欲敗之, 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與之。
應寧對待江夏的方法就是參考這個。
在所有人吹捧江夏, 追逐這個後起之秀的時候, 她選擇讓人加入這群人,用更誇張的詞句,更追捧著迷的態度, 為她宣揚她的才乾與漂亮的容貌,甚至還有人專門為她寫話本子。
一時間,在朝堂與民間, 江夏的名聲提升到一個更新的高度。
江夏的名聲後來居上, 以絕對強勢的態度碾壓了其他的同齡人, 霸榜成為京城小郎君們的春閨夢裡人。
這下,不止馮家頗為意動了。
不少人也關注到這個新的青年才俊, 花會茶會的帖子紛至遝來,以往在一些聚會上透明人一樣江家成了香餑餑, 江家人走路都覺得輕飄飄的。
一封又一封的信函接連不斷的發往合安府給江夏參考。
江夏的好心情自然是難以掩飾的。
即使每天跟在程尚書身後來來往往,忙忙碌碌, 看的都是酷刑血腥, 在彆人都是神色難看,緊皺眉頭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有掩飾不住的意氣風發。
一起辦公的同僚不可謂不羨慕, 在終於閒下來的難得的休息時間裡, 不少人都對江夏表示了恭賀。
“江小姐,這次回去恐怕是喜訊紛至遝來嘍。”
“那到時候得喜酒務必不能忘了在下。”
“說不定還有升遷之喜,小酌一杯時可莫要相忘。”
“江小姐大才啊!”
“馮家馮公子,李家李公子,還有曾家曾公子, 江小姐,不知你選定了哪家?”
江夏拱手一一還禮:“還沒影的事兒呢,借各位同僚吉言了!”
“婚假之事,母父之言,不可這樣說,壞了各位公子名聲。”
她話說的謙虛有禮,唇角也克製著笑意,但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陣仗,她其實並不能很好的掩飾臉上的情緒。
一雙眼睛亮亮的,眉毛高高揚起,語氣裡難掩驕傲。
這時候她無端的想起了曾經差點議親成功的表弟沈知鶴。
和她議親失敗後就應該籍籍無名的人,突然天降好運嫁得好又怎麼樣呢?
據說長樂親王府的那位二小姐平庸至極,就是有什麼聲名,有什麼富貴,靠的也都是祖輩母親蔭庇。
哪裡像她,是靠雙手親自打造了自己的聲名,讓自己這顆滄海遺珠被世人發現,追捧。
不知道,重新得嫁高門的沈知鶴會不會感受到失落後悔呢?
她寄去的書畫他有沒有收到?
有沒有在她聲名大噪的時候嫌棄她身邊平平無奇的妻主?
有沒有感到後悔,然後想念京都與她同見的冬日的雪花?
她的思緒一時飄得有些遠,想到不遠處雲詔的人,竟然有些陰鷙和不忿。
還有曾經高高在上,對她不屑搭理的馮家。
當初多麼倨傲,現在不也著急起來,生怕她與彆的公子郎君提前定下親事,錯失一個好兒媳?
若不是她還有理智,知道要拉攏馮家,與四皇女的關係更密切,更親近,她一定會狠狠拒絕馮家,然後重新挑選一個家世更好,德才兼備的小公子。
不過想到如今馮家的熱情,她終於心氣略順,笑嗬嗬的道:“若真有喜事,在下發了請帖,各位可都勿要推辭才是。”
一群人自然應是。
她們高談闊論,並沒有注意到匆匆回來與程尚書交流的四皇女帶著另外的親信路過這裡。
自然也沒有發現四皇女親信眼底的嫉恨。
不過區區一個伴讀,都是在四皇女手下輔助做事的,憑什麼隻有一個家室不顯的江夏聲名鵲起,她們卻籍籍無名?
因此,當四皇女應時昕誇讚江夏為一行人爭光時,親信不由道:“是的呢,江夏聲名鵲起,連帶著我我們所有人都沾了江伴讀的光呢。有不少人都主動來問我們認不認識江伴讀,現下,江伴讀比我們所有人都更有名,更受人喜歡呢。”
“出去外麵,不知江伴讀的甚少。”
四皇女應時昕正要誇,聞言卻不舒服起來,一個因為她提拔才有些許聲名的小小伴讀,怎麼現在聲名反而隱隱要超過了她?
就是出去,彆人也不會追問四皇女,說知道四皇女。
應時昕的臉色冷了一些,不過親信的下一句話讓她微微轉暖。
“江伴讀應該要好好感謝殿下的提拔之恩才是,她有今日的聲名,都是殿下慧眼識珠。以後江伴讀肯定記著殿下的提拔之恩,好好的為殿下辦差,肝腦塗地才能報答了。”
隻是這變暖的神色並沒有多維持一刻,下一瞬,四皇女應時昕的臉色更冷了一些。
她們沒走遠,這裡還能聽到那些人對江夏的恭維,還有江夏嘴裡的不少謙辭。
應時昕剛才談話時就和親信在這裡多駐足了片刻。
她能夠清晰的聽到裡麵的江夏說了很多謙辭,也說了以前的寒窗苦讀辛苦,現在一朝成名的忐忑不安,甚至還感謝了恩師教導。
但是字字句句聽下來,並沒有一言是對提拔她的這個主子有什麼感恩之語,反而話裡話外都是自己勤奮刻苦,才能出眾才博得了如今的聲名。
這樣連主子都不會感恩的人何來忠心?何來肝腦塗地的報答?
勤奮刻苦是吧?
才能出眾是吧?
甚至現在還靠著這個聲名想要高攀她的父家,擺著一副馮家公子任由她挑選的姿態?
四皇女應時昕的麵色徹底冷了下來,甩袖帶著親信離開。
親信垂著頭,飛快的回頭看了一眼,唇角隱有笑意。
四皇女身邊的親近人就那麼幾個,江夏春風得意馬蹄疾,堵了大家的路,讓其他親信毫無聲名,那她們也隻能在路的前方拉一條絆馬索了。讓這位聲名鵲起的江小姐馬失前蹄了。
於是在雲詔的應寧隻是派人認真鼓吹了一番江夏,很快就收到了結果。
流言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開始是江夏跟在程尚書身後的工作失誤,於是四皇女殿下毫不猶豫的撤換下了她,換了彆的人頂上去,不少人因此質疑江夏的才乾能力。
這陣質疑的風聲和支持者的聲音碰撞,不僅沒有熄滅,反而愈演愈烈,開始了強勢的反攻,她們將江夏批判的一文不值。這樣的情況下,又有江夏不知感恩,狂悖無禮的名聲傳出來。
甚至流言傳到後麵說她揚言京中世家公子任由其挑選。
一時間江夏的聲名崩塌比建立時更快,與她有過議親接觸的人家更是傳出了不滿的聲音。
畢竟男子議親時的聲名非常重要。江夏挑挑揀揀的態度自然讓人心生不滿,並且她們並不覺得這個流言冤枉了江夏。
因為同時議親的幾家人,江家一個都沒有明確的拒絕,而是用差不多的態度一直維係著,這可不就是挑挑揀揀嘛。
若是聲名一直好,那是美談,但是一旦有了瑕疵,反而像她們沒見過世麵,作踐家中公子,一直上趕著倒貼一樣。
男方家自然不滿。
一個隻有些許聲名的女子罷了,她們的打算原本也是下嫁家中公子籠絡人才,手中得用,現在名聲壞了,自然果斷放棄。
天下又不是隻有一個人才。
江家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沒有想到這件事怎麼就成了這樣。
她們其實心中已經聽從了江夏的安排選定了馮家公子,隻是心裡對之前馮家的態度不忿,因此才故意遊走幾家給馮家造成危機感,也表明自己是個香餑餑。
現在流言一出,雞飛蛋打,原來的幾家議親全部消失,馮家的熱情也消失不見,甚至直言拒絕,高攀不起,江家一時間成了京城的笑話。
江夏在合安府也備受折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忘記將程尚書交代的事情忘記辦好的,大約是心裡高興,多和同僚飲了些酒水?
可惜就是一次這樣的小失誤,鬨得人儘皆知,甚至讓四皇女異常惱怒,讓人把她換了下來。
甚至,她能察覺到對她日漸親近的四皇女不知為何也開始疏遠她了。
等她聽到外麵的流言想要上門請罪時,四皇女更是避而不見。
江夏心裡咯噔一聲,但是如同好消息紛至遝來,壞消息也是一樣,她原本想要吊一吊的馮家轉頭比當初還要高冷不屑,其他她讓吊著為自己鋪墊聲名的人家更是矛頭一轉,在同層圈子裡將她好好宣揚了一番,幾乎斷絕了她求娶高門貴子的希望。
江夏整個人陷入了頹廢中,她想不明白短短時間內怎麼會就走到了這一步。
應寧收到結果的時候毫不同情,若江夏真是個聰明人,一開始聲名鵲起的時候就應該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
她也不覺得自己手段狠厲,畢竟她隻負責名聲好的時候推波助瀾,後麵的可是一樣沒插手。
況且想想她給沈知鶴寄書畫的險惡居心,應寧就覺得如果人在麵前,還是要親自打一場才足夠解恨,聲名被毀也太便宜她了。
江夏的事情落定出來,沈知鶴也感受到一陣輕鬆和高興。
不過江夏的事情告一段落,建宣二十四年的新年也要到了。
雲詔明顯的熱鬨喜氣起來。
長樂親王府也多了年味。今年的長樂親王自然也是不能趕回雲詔和兒女團聚的,府裡一起過年的就隻有四個主子,哦,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小主子。
阮朔熱熱鬨鬨的操持起來,並且婉拒了沈知鶴的幫忙,讓他安心養胎。
不過在應寧的建議下,她們的新年宴席分為兩個宴,一個是提早舉辦的麵對雲詔各個部族,官員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