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之的臉上怔然的表情一頓, 然後緩緩綻放出一個笑容來。
他摸著自己的眼睛,臉上的笑一時間像是空穀裡開出的花,格外的驚豔又引人注目。
這時候, 收到命令的侍人已經燒起了小火爐, 然後出來將人領進屋子裡去了, 還拿了一雙乾淨的木屐, 他們服侍著陸元之將潤濕的鞋脫了下來烘烤,然後給他套了厚厚的足襪,將木屐穿在了他的腳上。
應寧跟著進來, 看著這場景眉眼間就是一鬆,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這樣才對嘛,小陸大夫的道理, 不應該隻適用於我一個人身上呀。”
陸元之這會兒心裡甜蜜蜜的,對她說的話隻有附和:“是。”
他將手放在火爐上烘烤了一下,手上也是暖融融的了,身上帶著的一點寒氣也一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張清冷的小臉上甚至帶著一點紅暈,應寧見他緩過勁兒來了, 才笑道:“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找我了?到了用膳的點?”
陸元之抿了抿唇:“不是用膳的點就不可以來尋姐姐嗎?”
應寧:……
她連忙解釋道:“不是的,是一看見你, 都養成習慣, 就覺得肚子餓了, 你自然是想什麼時候來找我就什麼時候來找我都可以的。”
陸元之這才淺淺一笑,然後道:“今日落了雨,我是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在公務上廢寢忘食,入了寒氣。”
“果然一來就看見你穿著單衣在外麵迎著風雨。”
他說著還頗有些洋洋得意於將她抓了個現行,但眉眼間又有一點擔憂。
應寧抿唇笑:“是親衛送過來一個好消息,過於高興了些, 就想看看外麵的景。”
陸元之下意識的疑惑:“好消息?”
這件事應寧本來就沒有瞞著他,這會兒收到消息也不吝嗇於與他分享:“是,好消息,北地蕭氏!不足為懼!”
陸元之眼睛一亮:“你是說……之前你布置的那件事情成了?”
應寧點點頭,坐下倒了一杯茶遞過去給他,然後笑道:“你應該知道於南方的秉性,蕭氏部落的首領想要拿捏他,他怎麼可能甘心如此被人拿捏?自然是要報複的。這會兒已經出來準備行動了。”
“穆遊也選擇了第一個選項,現在已經成為了他身邊的幫手。”
“憑借著於南方的腦子和勢力,穆遊也願意幫我們傳消息,再加上母親的攻擊,蕭氏部落堅持不了多久了。”
“況且這秋日一日比一日寒冷,冬季就快要來臨,他們後勁不足,敗落的應該會更快。”
陸元之抿一口熱茶:“那這豈不是天時地利人和?不勝都說不過去,提前恭喜姐姐了。”
應寧擺擺手:“先留著吧,等我們徹底成功的那一天,再來好好慶祝。”
陸元之點點頭:“正好,前些日子金桂盛開,我摘了些金桂配以米酒陳釀,等到時候姐姐成功了,我就先起封,讓姐姐嘗個鮮味。”
應寧眼睛一亮:“你還做了桂花酒。”
陸元之點點頭:“不過不止哦,我還做了桂花糕,甚至還用藥材配伍做了兩個香包。”
他說著,手心攤開,一個繡著如意祥紋的荷包從他的手心直直垂落下來,晃晃悠悠的,格外好看。
他遞給應寧:“做了兩個,分你一個。”
絡子在他白皙修長的指尖晃晃悠悠,下麵的荷包還綴了點流蘇,繡工精湛漂亮。
應寧驚喜的睜大眼:“這是什麼時候做的?”
她說著看了陸元之一眼,然後目光就落到了他的指尖上:“我記得你的男紅不……”
陸元之皺著鼻子,手指下意識的有些閃躲,臉也有些燥紅:“不許再提,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我現在已經脫穎而出了!”
“你把以前的記憶通通都忘掉!好嗎?”說到後麵,他的聲音裡有些軟軟的哀求,像隻撒嬌的小兔子。
應寧:……她的心尖一軟。
畢竟她吃軟不吃硬。
於是,她妥協的舉起雙手:“行,我已經通通都忘掉了,陸小公子的繡藝最好,就像這個小荷包,繡工精湛,十分漂亮,仿佛是哪個大家做出來的。”
“對了,是陸大家嗎?”她甚至還配合的問了問。
陸元之眼角帶笑:“對,就是陸大家。”
“哇~”應寧配合的驚歎出聲。
“我能有一個帶在身上真是太榮幸啦!一定會將它好好保存。”
陸元之臉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他將荷包遞給應寧。
應寧不避諱他,直接接了過來,就聞到一股淺淡的桂花香氣,並不算濃鬱,但悠悠遠遠的,還有些溫暖軟甜。
應寧直接拿著絡子,穿過自己的腰帶,然後直接掛上:“多謝。”
陸元之看見她掛在腰上的荷包,心裡升騰一種隱秘的滿足,就仿佛他用這一個荷包將應寧畫地為牢,標記了一番,隻要彆人看見她身上的荷包,聞到她身上傳來悠遠的香氣,她們就會知道,這味道,這荷包都是有歸屬的。
他眉眼舒展:“姐姐還有什麼喜歡的香味嗎?我都可以給你做成荷包。”
他想以後每天應寧身上掛著的荷包,傳來的香味都與他有關。
隻要一想想,他整個人都是有些興奮的,他這樣的興奮落在臉上,就是目光閃閃發亮,整個人躍躍欲試,像一個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子。
因此等他問出這句話,應寧看見了他眉眼間的躍躍欲試時,把做荷包當成了他這一段時間的喜好,因此很寵溺的縱容了他:“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沒有什麼特彆的喜好,隻是彆太傷眼睛,和手。”
她是知道的,男紅做久了,十分的傷眼睛。
陸元之點點頭。
*
這邊一片溫情,遠在西北正在看信的人,臉上也不由自主的掛上了笑容。
範遇安正在營帳裡磨槍,這會兒見自家妻主拿著一封信笑的樂不可支的,心中的好奇那是擋也擋不住,他的槍也就磨不下去了。
範遇安乾脆將手中的紅纓槍放下,然後湊了過去:“妻主,這是元之的信吧?他裡麵到底寫了什麼?你笑的這樣開懷?”
這會兒他不由得大膽猜測:“莫非他已經成功了?直接將一小姐霸王硬上弓了?”
陸知江正笑著的漂亮的臉立馬一片冷若冰霜:“他敢!”
“誰敢啊?”範遇安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問。
陸知江握拳:“當然是他們兩個,元之敢我要收拾元之,應寧若敢!也彆怪我的拳頭不客氣!”
“他們才隻是聖旨賜婚,還沒有完婚呢!”
“不行,我得寫封信去叮囑一下。”由著範遇安引發的一個問題,陸知江那是越想臉色越黑,已經連忙找紙,找筆,要給這兩位敲一個警鐘了。
懵乎乎的範遇安:啊!?
他是不是幫了小弟一個倒忙?
他竟然差點忘了小弟有這樣一個弟控的姐姐。
他連忙抓住陸知江的手,為小弟彌補一下:“妻主,冷靜一下,他們有這個傾向嗎?你可彆去了一封奇奇怪怪的信,把一小姐嚇跑了,然後打亂了元之的計劃!”
“到時候元之來找你拚命,你給他賠一個一小姐嗎?”
不得不說這句話是極其有威懾力的,陸知江的手果然一頓,李智也回來了許多。但他仍然堅持道:“但是他們也絕不允許亂來!這樣的事情元之多吃虧呀!”
“妻主,我那就是胡亂一說,你看元之的心裡有提到過這方麵的傾向嗎?要是原本沒有的話,您可彆提醒他,不然你給他打開了一個新思路,他照搬怎麼辦?”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膽子有多大。”
“尤其是對著一小姐。”範遇安連忙舉例子,隻想要打消陸知江這個不小心被他勾出來的念頭。
陸知江一頓,然後點了點頭:“你說的也不是不無道理。”
範遇安一笑:“不如這樣吧,妻主,我們兩個再看看元之的來信。”
冷靜了一些的陸知江對自家的夫郎還是十分縱容的,將信紙展開,和他一起看。
信上一開始是陸元之對他們報平安,然後也問候了他們安康。
不過他也知道家裡人擔心什麼,就將這些日子和應寧的相處慢慢說了出來。
他寫兩人一起用膳,一起交流,應寧對他的關懷,信紙上流露上來的感情溫和,但是範遇安和陸知江都能看得出他的雀躍。
因為之前的陸元之是有些厭世的,他沒有這麼多的話,也沒有這麼強的分享欲,整個人懨懨的仿佛能隨時離開這個世界上一樣。
現在單單看他信紙的厚度,大家都能知道,他是過的極其不錯的,尤其是心理上。
到底是他的血脈親人,又對他知之甚深,所以之前的陸知江看信的時候,才會情不自禁的笑出來,即使這封信上沒有寫任何笑話。
這會兒和自己的夫郎重新看一遍,陸知江臉上的笑意也沒有變少。
作為姐夫和陸知江的青梅竹馬,範遇安對待這個弟弟也像是看做親弟弟一樣,這會兒看著他信紙上的內容,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錯,不錯,妻主,咱們元之這是要得償所願了吧。”
陸知江點點頭:“這樣還不得償所願,那應寧就該好好看看眼睛了。”
“對!”範遇安毫無條件的站在自己妻主和元之這邊。
不過這時候範遇安也有條件阻攔了:“我們現在也看見了他們的來信,知道現在兩個人相處和睦,他們兩個又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妻主,你就彆寫信去警告一小姐和元之了,我看他們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們發了信過去,反而會擾亂兩個年輕人的。”
陸知江看了看信封,想想也是,到底沒有再說要寫信的話,能按照常例,回了一封信給京城的陸元之。
範遇安連忙鬆了一口氣:元之,姐夫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送完了信,他們將陸元之的信仔細疊好,收起來,妻夫兩個才坐下來一起說說話。
“雖然你說他們兩個發乎情,止乎禮,但我太清楚年輕人了……”陸知江開口道,不過他說到這裡似乎是想起什麼,就看了範遇安一眼,目光有些不自在。
“總之,年輕人在一起容易生的亂子就多,感情越濃烈越容易出事,所以我想,我們得快點結束這場戰事了。”
“然後將元之接回家裡來備嫁!”
“到時候出了國孝,我們就好好熱熱鬨鬨的送元之出嫁。”
範遇安紅著臉,點了點頭。
他知道剛剛陸知江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畢竟他們兩個未成親時,感情濃烈,若不是有家裡的規矩壓著,恐怕早就放肆了。
這會兒帶入到陸元之身上,範遇安一時也覺得有些危險,於是立馬應了下來:“你說的有道理。”
“而且我們和金氏部落糾糾纏纏已經夠久了,確實應該好好打出我們安定候府的威名名聲來!”
“可不能等北地那邊投降了,我們這邊還歪歪纏纏的。”
陸知江摸了摸他的頭發,笑著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我們確實該給金氏部落吃個教訓,最好能打的他們夾著尾巴逃竄,對北地蕭氏部落起不了一點幫扶的心思才是。”
這樣少了一個有利的盟友,更弱勢的蕭氏部落才會更快的做出抉擇!
妻夫兩個打算一致,原本是想給自己的母親和父親去信,要他們相互配合的。
隻是還沒等他們的信寫出去,母親和父親竟然比他們更快一步,將類似的信件內容送了過來。
陸知江失笑:“這大概就是……薑還是老的辣。”
範遇安笑著看著他:“那你已經成了一塊老薑了嗎?”
陸知江:……她青春年華正茂!
不過一整個安定侯府到底是形成了一種默契,組成了強有力的反撲陣容,不再是保守般的和金氏部落拖拖拉拉的對打。
而是像一隻放出牢籠的獅子,猙獰的撲向了她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