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芸去試驗田。
如今那三分蔥地已經長起來, 為了不惹人懷疑,她沒有摻太多靈泉水,大蔥隻是長得更快更好一些, 當然味道會好很多。
自從有了這片蔥地, 大隊長看薑芸兩眼放光, 每天都要過來視察一遍,還叮囑薑芸多給施肥。
大隊長:“要是大蔥種得好, 以後咱們種個十畝地,專門往城裡送, 想換多少布票工業券就換多少。”
薑芸笑起來,“大隊長放心, 隻要上頭要,咱們就種得出。”
大隊長點點頭, 溜達一圈想拔兩棵晌午蘸大醬過癮, 可一想兩棵就可能結四個大蔥球, 那可是一大把種子, 他給吃了來年就得少種不少呢。
他咽了口唾沫, 忍了, 背著手果斷地走了。
薑芸喊道:“隊長大爺,想吃就讓老爹從我家拔。”
大隊長聽了以後高興地回去找福爺爺。。
宋書記看大隊長過來, 招呼他, “你來評評理,老頭子的心眼子是不是越來越偏了?”
大隊長端起桌上大茶缸咕咚灌了一通廉價的茶葉末湯子,看了他倆一眼, “咋回事, 我聽聽。”
宋書記指著桌上一遝子布票,“一共三丈, 老頭子劃拉一半去,說給他閨女和孫子做衣服。我就等著這筆獎勵下來好去買身華達呢做新衣呢。”
福爺爺八風不動,毫不害臊,“要是你閨女你偏不?”
大隊長咳嗽一聲,看了看宋書記,“你身上穿的不就很好?還做什麼新的?你可是書記,要艱苦樸素。你說你去縣裡公社開會,穿得那麼新,人家不得覺得我們大隊富裕要多攤派額外的公糧任務?”
宋書記:“我去開會每次都穿帶補丁的,這個誑不著我。”
大隊長:“反正我覺得女人孩子做新衣服穿著好看,我們半大糟老頭子,穿那麼新乾嘛?彆說你對誰動了心思要好好打扮打扮啊?”
宋書記一副忙不迭撇清的樣子,“彆胡扯了吧,行了,給給給,薑芸同誌育苗有功,出苗率百分之百,該獎勵!”他又對福爺爺笑道:“偏偏偏,下一次再有好券,我還給你閨女留著哈。”
福爺爺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不過這是育苗有功的獎勵,可不是我硬要的啊,我可向來講規矩,公事公辦,絕對不占便宜!”
宋書記:“對,是我占便宜,我死活賴著要給的。您老快收起來啊。”
福爺爺就喜滋滋地收起來,“閨女整天穿的灰突突的,還帶著補丁,一個年輕閨女這麼寒酸不好。”
既然是一家人了,那自家閨女,怎麼漂亮都不過分。
吃過晌飯以後,薑芸下午沒工作便想陪兒子們一起去山裡撿柴火,尋摸一些可用的野菜、植株回來。
小哥倆高興得直蹦Q,“喲喲~~娘帶我們出去遊玩啦。”
雖然是去乾活兒,對於小哥倆來說,能和娘一起出去四舍五入約等於遊玩了。
看他們那麼開心,薑芸也高興,再帶上三個餅子,免得小哥倆下午餓肚子。
小孩子活動量大,消化快,需要補充更多熱量,但是他們胃小,天長了以後三頓飯都不抗餓。
小海和小河把福爺爺送的玻璃瓶拿下來,裝上涼白開,小海從門框上扯了兩根搓好的細麻繩,用福爺爺教的辦法繞來繞去,就繞成一個網兜,把玻璃瓶放進去背著。
玻璃瓶是掛點滴的瓶子,這都是下地、上學帶水的好工具。
福爺爺原本有個水壺,支援給村裡出門讀書的娃了,這會兒隻能送小哥倆玻璃瓶。
他們帶上鐮刀、鏟子,掛上麻繩再挎上一個荊條筐子就出發。
小河在路上擼一把柳條,試試擰柳哨。擰柳哨要在清明之前才好,這時候已經出芽,多半擰不動。
最後到底讓他給試出一根,擰了幾個柳哨,用鐮刀把一端的皮刮掉,放在嘴裡吹得吱吱響。
小哥倆開心得很,他倆在前麵開路,吹著吱吱的柳哨彆提多快活。
薑芸和黑貓在後麵悠閒地走,一路上春水蕩漾,柳條搖曳,路邊的野草青青萌發,摻雜著一些紫色的、黃色的小花兒。
遠處田野裡是忙春種的人們,黑黝黝的土地,瓦藍藍的天空,勤勞的人們,還有小牛犢哞哞喚媽媽的聲音。
眼前所見,耳中所聞,是如此的鮮活又生動,薑芸的心情也無比輕鬆愉悅。看著可愛俏皮的兒子們,她一定會好好保護他們,好好地疼愛他們,彌補前世的種種虧欠。
這會兒,她感覺怎麼疼愛他們都不為過了。
而她能穿回來,重新和兒子們生活在一起,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她所有的怨恨和遺憾也都填平了。
村後的山屬於青蓮山的一支分脈,青蓮山主體位於市郊,連綿起伏,餘脈橫亙幾十裡。到了紅豐大隊這裡,就隻有高低起伏的幾座山頭,最高處不足500米。
此山不甚肥沃,石多土少,但是也生長了不少天然鬆木、楓樹、榆樹等。
當地百姓一直來這裡撿柴火,否則隻靠地裡的莊稼出產,根本不夠燒的。
山裡還有不少寶貝,什麼野枸杞、野花椒、野酸棗等,以及日常用上的草藥,比如南蛇藤等祛風活血、消腫止痛、治療跌打損傷等,婆婆丁對喉嚨上火腫痛有療效,萋萋毛等可以止血。
還有一種當地土話叫大力草的,端午節采回去煮湯臥雞蛋,吃喝以後能彌補力氣,讓壯勞力們乾活不至於太虧身子。
薑芸碰見就挖一些放在筐子裡,回去栽在院子牆根、房前屋後,用的時候隨手掐來。采完以後,她還悄悄澆了幾滴靈泉水,希望它們長得更好。
他們在山頂向陽的地方休息,小哥倆坐在那裡吃餅子,薑芸拿了水給小哥倆喝。
黑貓正扒著一個石頭縫往裡瞅呢,不知道裡麵有什麼,它伸爪子去夠。
小海小河立刻跑過去,好奇道:“是不是有蛇?掏出來帶回去燉燉吃吧。”
當地沒有毒蛇,有半大小子們會來抓。
薑芸上前把黑貓抱起來,“咱們有雞蛋,不要吃野外的東西,說不定有病菌呢。”
黑貓被薑芸給抱走,一雙冷幽幽的貓眼兒不甘心地望著那個小石洞。
他們在山頂上玩了一會兒,日頭西斜,薑芸便背起柴火,小哥倆抬著筐子回家。
下山的時候,黑貓突然跳到一棵楓樹上,無聲無息地跑上去。
眨眼間它跑到樹巔,那裡有一個鳥窩,一隻喜鵲正在孵鳥蛋。
黑貓齜牙發出威脅的聲音,凶悍地朝著鳥窩一躍而去,那雌喜鵲呱呱叫著想和它打鬥,卻被它一爪子劃掉了一串羽毛。
喜鵲嚇得嘎嘎叫著逃走了。
黑貓從容地叼起一枚鳥雀蛋來,衝著下麵探了探腦袋。
樹下的小哥倆立刻歡呼起來,小河:“小野好厲害,我們燒鳥蛋吃!”
小海:“喜鵲偷糧食還偷雞蛋和小雞,這下也被我們端了鳥窩。”
當地喜鵲很多,除了喜歡吃糧食,還會騷擾村裡人家,尤其喜歡欺負小雞仔。若是誰家小雞仔在外麵刨食兒,它們就會過去啄,帶去窩裡喂小喜鵲。
因為老太太們經常罵,所以小孩子也知道。
薑芸打手勢:“小野下來,不要掏鳥蛋!”她低頭對小哥倆柔聲道:“咱們家有那麼多雞蛋不稀罕吃小鳥蛋。再說鳥媽媽好不容易下幾個蛋孵小鳥,被我們掏走它們就孵不了小鳥了,也挺可憐的,是吧?”
她給小哥倆簡單說了一番鳥類和環境共生的關係。
小海立刻點頭,“以後都不掏。”
小河腦補了一番,眼睛裡都含上淚花了,“對,我們不能吃小鳥,小鳥那麼可愛,它們也吃害蟲呢。”
黑貓歪頭看著他們,最終把鳥蛋放下,又飛快地躍下來,在前麵輕快地往山下跑去。
等到了山下,它朝著河灣飛奔,小哥倆喊都喊不住。
這邊山下有個人工挖的大水灣,汛期的時候和其他河溝子連起來蓄水,可以灌溉周圍的農田。
“小野哥,不要下河,水深!”小河大聲喊著追下去。
話音未落,黑貓已經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咻的一下子紮入水中,濺起一簇水花。
薑芸追著小哥倆跑到河邊,朝著河裡看,卻不見黑貓的影子。
這貓崽崽是越來越野了,自從第一次被宋占強給踹到河裡去,之後就總要下河遊泳抓魚。
村邊那種小河裡沒有大魚,這個大水灣連著村外的大河,汛期會互通水流,裡麵是有大魚的,隻是水深不那麼好抓。
小哥倆有些擔心了,喊著“小野哥,小野哥――”他倆拿下抬筐的棍子去扒拉河水。
突然,“嘩啦”破水聲響起,黑貓如同一條遊魚般從水中躍出,在燦爛的陽光裡矯健地躍上岸,嘴裡還叼著一條掙紮的鯽魚!
鯽魚身子有巴掌大,頭尾掙紮起來力道很大它叼得有些費勁,落地的時候踉蹌了一下,沒能保持住瀟灑的落地姿勢,“啪嘰”摔在地上。
薑芸:“…………”
小哥倆哈哈笑著,拿了茅草去穿魚鰓。
黑貓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朝著薑芸:“喵嗚~~”
那小動靜柔軟得很,半點不見之前的孤傲和凶狠。
薑芸笑得眉眼彎彎,她用手指撥弄了一下它的耳朵,誇道:“貓崽崽真是了不起,竟然能抓到這麼大的鯽魚,晚上咱們可以喝魚湯了呢!”
他們大隊不養魚,河裡的魚都是遠處大水庫那邊過來的,除非水庫撈魚趕集賣,村裡人不太有機會吃魚。
黑貓立刻挺了挺胸脯,用力地抖了抖身上的河水,在陽光裡濺起一蓬碎金子。
小海:“這叫一雪前恥!”
小河:“我咋覺得小野哥有點驕傲呢?”
他們對黑貓第一次吐出來那條指頭大的小魚記憶猶新呢。
小河滿臉憧憬,“咱家雞蛋吃膩歪之後,魚也要吃膩歪啦!”
薑芸:“…………”
一條還沒吃呢,就吹牛吃膩歪了,這孩子!
她拿了手帕給黑貓擦擦身上的水,天氣暖和起來,它身體強壯並不怕冷。而它在陽光下抖了幾次,身上幾乎半乾了。
現在天長,他們回到家太陽還沒落山。
福爺爺和薑芸二大娘在院門外說話,另外還有倆老婆子,都是來送或者帶走抱窩雞的。
薑芸請她們院裡說話,福爺爺把布票給了薑芸然後繼續編蒲席去。
小哥倆先把雞蛋收了記賬,又把治好的母雞給一個老大娘抓過來,綁住腿,讓她拎回去。
那倆老婆子看他們還會記賬,笑道:“弄得怪板正的,還記賬呢。”
等那倆老婆子走了以後,二大娘從自己的箢子裡掏出一小條二兩肉給薑芸,“你爹救了個人,人家湊了一斤半肉感謝他,他分了大半,給你這塊最肥。”
薑芸眼眶一下子酸了,默默地抹了抹眼淚,“大娘,我爹要過生日了。”
她想去,但是不能不打招呼直接去,萬一到時候大嫂不高興,那不是把喜事變成壞事了?她想讓二大娘幫著說合一下。
二大娘知道她的意思,安慰她:“彆擔心啊,我試試你大嫂的口風,到時候告訴你。”
口風自然試探過,而且試過很多次,可那邊大嫂很抵觸根本不想說薑芸的事兒,所以二大娘不敢打包票,卻也不想讓薑芸失望。
聽她願意為自己說合,薑芸挺高興的,她去端了裝雞蛋的笸籮過來,往二大娘箢子裡裝雞蛋,“你和我爹娘一人一半。”
二大娘趕緊攔著:“十個就行啦,大娘養雞有雞蛋,你不用給我。”
漫說她和丁桂梅是妯娌,就算沒這層關係,就薑晟給他們治病、丁桂梅幫他們主事兒,二大娘也樂意幫襯。
薑芸還是往裡裝了二十個,又去割上一捆韭菜、菠菜,還拔了一些蔥裝上,“我家的菜還嫩著呢。”
這會兒不少人家的韭菜和菠菜都開始老了,如果不留著打籽兒過些天就得挖掉栽彆的,但是薑芸家的依然肥嫩鮮美,好吃得很。
小哥倆在外麵和福爺爺說黑貓抓魚的事兒呢,福爺爺也參觀了那條鯽魚,他對薑芸道:“讓你大娘帶回去,給孩子姥爺當個下酒菜。”
小哥倆也非常樂意。
小河:“反正我們有小野哥,它還會抓的。”
二大娘聽說黑貓抓魚,也驚訝得不行,她看了看趴在窗台上的黑貓,這會兒長大了一圈,毛色光滑跟黑緞子似的,威風凜凜看著特彆氣派,再也不是一開始那瘦骨嶙峋的樣子。
“嘖嘖,真是個好貓!”二大娘連聲誇讚,“都說積善積德之家,那牲口雞鴨貓貓狗狗的都格外通人性。”
她又把薑芸幾個誇了一通,然後告辭。
小海就把那條魚遞到二大娘手裡,“二姥娘,你彆忘了告訴我姥爺姥娘小野哥會抓魚啊。”
小河:“對對,讓他們來參觀啊,我小野哥厲害著呢。”
二大娘應承下來,笑著走了。
送走二大娘,薑芸回來,從兜裡掏出那些布票,對福爺爺道:“老爹,布票你拿著趕集去扯布吧。”
福爺爺:“我不缺衣裳,這是大隊獎勵你育苗有功的,你去扯自己喜歡的做身新衣裳穿。”
小海:“娘,明天我們要去賣雞蛋,幫你扯布吧。”
薑芸笑了笑,就把布票交給他。彆看他還小,可仔細小心呢,拿著布票絕對不會丟了的。
小河:“幫娘扯國防綠!”
這時候鄉下賣的布有兩種,社員們自己織的土布,還有供銷社賣的機器布。
土布一般用來縫被褥、口袋等,非常結實耐磨。
機器化纖布就買來做衣服,黑色、藍色、灰藍色、白色的多,再就是仿造軍裝的國防綠。這時候能買身國防綠做衣服是非常時髦的,城裡青年都時興,知青們以此為榮。不過鄉下人很少穿的,因為國防綠比其他布一尺貴將近一毛錢。
福爺爺也同意,“我看行。”
薑芸笑起來,扯回來到時候看看做什麼,小哥倆現在竄個頭快,也得添補一下。
她又把家裡所有的八塊錢拿給福爺爺。
布料貴,一尺就得四毛出頭,一共一丈七尺,得八塊多。
雞蛋不知道能不能全賣掉,所以薑芸還是先給錢。
另外要是集上有番茄、辣椒之類的種子、幼苗,讓他們各樣都買些回來。
晚上薑芸把那二兩肉切小塊,直接在鍋裡乾煸出豬油,然後加入蔥花炒出蔥油,再加入一碗雞蛋液,快速地翻攪成金黃的雞蛋碎,最後加入一大勺豆瓣醬翻炒一下出鍋。
炸好了雞蛋豆瓣醬,她再用砂鍋燙一些蔬菜,然後把晌午蒸的餅子滓祝晚飯就好了。
鄭畢臣澆蔥地回來順便挑一擔水,他把水倒進水缸裡,笑道:“走到牆外我就聞到炸肉醬的香味,腳下便生了風。”。
小河又跟他炫耀黑貓抓魚的事兒。
鄭畢臣聽得非常驚奇,這真的是他見過第一隻主動下水遊泳的貓,更是第一隻主動下河抓魚的貓!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放在灶台上,對薑芸道:“我寫了一篇小散文,你要是不嫌棄幫我看看。”
雖然他覺得薑芸未必看得懂,可她支持他,他就想讓她看看。
薑芸要看的時候,他又不好意思,讓她等他走了再看。
薑芸笑起來,“行,先吃飯,等我看了明兒跟你說。”
她把餅子中間剖開,把醬和菜夾進去,做了個簡易版的肉夾饃。咬一口,麵餅子裡麵的豬油、肉渣、雞蛋就會在嘴裡爆漿,香濃滿口,勾引著每人都吃了個肚圓。
第二日吃過早飯,薑芸和鄭畢臣聊著他的文章一起去蔥地裡乾活。除草、鋤地鬆土,還得施肥,肥料是生產隊集中漚的農家肥,綠色環保、肥效壯。
小哥倆則和福爺爺去趕集。
他們數了150個雞蛋,用倆中等箢子裝著,福爺爺用扁擔幫他們挑去。
福爺爺看那片韭菜和菠菜長得鬱鬱蔥蔥,又高又壯卻脆嫩得很,他也割了一些帶上去賣。
菠菜和韭菜不同,割了不能繼續漲,就需要再種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