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而複被黑貓帶著一群貓撓了的倒黴樣很快就被其他社員看到了, 遭到了慘無人道的圍觀。
這下再也沒人敢當麵說薑芸壞話了,那些背後瞎嘀咕的知青也都閉了嘴。
最後還是福爺爺喊了一聲小野,黑貓才從常而複肩膀上跳下去, 轉身大搖大擺地走了。
它一走, 其他貓也都轉身結伴跑了, 隻留下狼狽的常而複在那裡崩潰地大喊大叫:“欺負人,欺負人!”
他爬起來, 頂著一臉血痕張牙舞爪地跑了,一個大老爺們被五六隻貓給打成這樣, 真是沒臉見人了!
社員們都嘖嘖稱奇,“咱村裡的貓, 個頂個的厲害。”
“尤其薑芸家那大黑貓,跟個大將軍似的!”
“什麼大將軍, 我看像個皇帝!”
鄉下人不懂城裡文化人搞運動那一套, 尤其近來也不像過去那樣宣傳破四舊的事兒, 又有地方大隊的草台班子開始唱戲賺外快, 社員們又活躍起來。
都說貓大王可以編幾台戲出來唱, 就叫貓大王智鬥壞知青, 貓大王勇鬥盜竊賊,貓大王……
社員們發揮自己聰明才智, 一會兒想了一堆故事娛樂自己。
福爺爺慈祥地看著黑貓, 真是隻好貓,靈性護主。他對此並沒有什麼懷疑,畢竟家養的動物, 不管是貓還是狗, 哪怕是馬、牛,都有不少通人性的。
黑貓在他身邊站了站, 然後就踱著步子回家了。
福爺爺目送它走遠,然後回去繼續看分麥子的。
這時候輪到黃月姑家,她家裡沒有男勞力,兒子幾乎脫產,她和女兒也不頂人用,她家的工分連彆人家四分之一都沒有。
她兒子宋文昌挎了兩個大箢子過來,能裝兩百多斤。
結果他看到宋占傑給他往裡舀了三瓢,能有十來斤的樣子,他一下子怒了,“你什麼意思?瞧不起人?”
宋占傑撇了撇嘴,“小子,這三瓢也是大家讚助你們的。”
就那點工分,分粗糧都不夠,還想分麥子?一斤麥子頂三四斤粗糧,你個廢物吃得起麥子嗎?
宋占傑是大隊長的兒子,他比宋書記的兒子宋占國可豪橫,跟個混子一樣有點混不吝嗇,經常挨他爹踹卻也敢懟他爹。
他爹罵宋長順他就看不慣,今兒二隊分麥子,他就過來負責分。
宋文昌氣得渾身哆嗦,“莫欺少年窮你知道吧?”
宋占傑正在卷旱煙卷,舔了舔紙邊然後轉了轉叼在嘴裡,“我就知道出一份力氣吃一口飯,整個麥收期間你一鐮刀都沒割。”
宋文昌:“我沒割我在家裡做飯,喂雞!”
宋占傑嘖嘖嘖個沒完,“三歲孩子會做的事兒,還用你這麼大……個男人做?”
宋文昌臉色漲得赤紅,一副被羞辱到極點的憤怒樣子,“反正我家就是紅豐大隊的社員,我家三口人,你就得按三口的斤數分給我!”
十四歲的少年,可以在家裡偷懶啃老,可以自己不像個人,卻不允許任何人說一句自己的不好!
誰說就和誰拚命,記一輩子仇!
在他眼裡,就是全大隊、全世界都和自己過不去!
天底下就自己一個無辜的人!
宋占傑扯了扯嘴角:“一邊去,彆耽誤老子乾活兒分糧食,彆人家還等著麥子回去淘洗麥子推磨呢。”
宋文昌氣得一跺腳,把箢子往地上狠狠地一摜,大聲道:“怎麼那個女人家就那麼多麥子,我家就這麼點?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花花腸子!不就是仗著她……”
“文昌,你乾什麼呢?”福爺爺快步走過來,瞪著他,“糟蹋糧食?你家裡有幾個糧食你糟蹋糧食?”
旁邊有小孩子就忍不住開始喊:“糟蹋糧食,天打雷劈!”
小孩子們從小就被教育一點點糧食都不能浪費,否則老天爺不給收了。
其他大人更是倒抽一口冷氣,紛紛指責宋文昌也太不懂事了。
宋文昌瞪著福爺爺,怒道:“你有什麼資格管我?你不是不管我了嗎?”
小時候福爺爺對他挺好的,因為兩家住得近,福爺爺的兒子不是讀書就是當兵,時常不在家,福爺爺對他就和自己孫子一樣。有什麼好吃的,會給他,還會給他零花錢。
後來他爹沒了,福爺爺支持他繼續讀書,還資助他,處處把他當親孫子一樣。
本來他以為福爺爺會一輩子都支援他的,哪裡知道去年福爺爺突然就不肯資助他了。沒有福爺爺的錢和糧食,他娘根本供不起他讀書。
今年的學費他還欠著學校的,等著福爺爺去給交呢。可福爺爺一直沒給交,他一直都在賭氣,不去福爺爺家探望,路上見了都不叫爺爺梗著脖子就走開。
他等著福爺爺主動給他打招呼,主動給他道歉,可他一直都沒等來!
要麼就彆對他好,對他好就該一直好才行!
他就要故意做福爺爺不喜歡的事情,小時候福爺爺總是告訴他要珍惜糧食,要懂得分寸,任何場合不能失去理智。
他偏對著乾,偏一副不學好的樣子,讓福爺爺生氣後悔!
宋占傑嗤了一聲,“人家福爺爺為什麼要管你?欠你的?”
宋文昌隻是怒視著福爺爺,想從福爺爺臉上看到愧疚、後悔,等他和自己說他錯了,以後還會對自己好。
可惜,他失望了,他隻從福爺爺眼睛裡看到濃濃的失望和一種解脫的情緒,就似乎在說:看,這個孩子果然不值得我付出,我不對他好是正確的選擇。
宋文昌越發接受不了,咬牙切齒道:“我原本想長大了好好孝敬你,給你養老送終的。怎麼,你現在找到倆孫子,就不稀罕我啦?你就肯定他們有我好?我讀書很好的,這一次又考了第一!他們能嗎?!!”
說到最後,近乎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