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妃忙讚道:“我方才還跟太後說,皇上好學不殆這是好事,將來必成一代明君。”
趙踞卻並未回答,隻是向著太妃略一點頭,才吩咐太監道:“快叫人開始,待會兒朕還要去練習騎射。”
於是外頭一聲呼喝,秀女們魚貫而入。
顏太後便對趙踞說道:“這一次麵選的秀女隻有六十人,先前已經給司禮監篩下去數百了,剩下的都是極上乘的,你且好好看著,多納幾個入後宮才好。”
趙踞隻垂眸道:“是。”
這會兒朱太妃滿心盼望等著朱冰清,真真的望眼欲穿,一連進來了幾隊都不見人。
顏太後倒是看中了好幾個,又詢問年紀,來曆等等,皆都滿意。
忽然方太妃看著江水悠問道:“你的名字倒是奇特,像是有何典故?”
江水悠微笑回答道:“回太妃娘娘,臣女的名字是家父所起,從‘湖山靡靡今猶在,江水悠悠隻自流’而得。”
方太妃道:“果然有些韻味,不愧是書香門第。”
趙踞卻說道:“這出自趙孟頫的《錢塘懷古》,湖山靡靡今猶在,江水悠悠隻自流。千古興亡儘如此,春風麥秀使人愁。詩還算了,但是趙孟頫身為帝裔,卻侍奉蠻夷,為人毫無氣節,倒也罷了。”
趙孟頫是宋趙匡胤十一世孫趙德芳的嫡係子孫,後來卻歸降於元朝,雖然在書畫之上造詣非凡,堪稱一代大家,可趙踞卻並不待見此人。
江水悠本是有意要展露自己的才情,卻想不到適得其反,一時臉上發紅。
多虧顏太後笑道:“我可不懂那些詩啊詞的,隻見這孩子是極好的。你們覺著呢?”
兩位太妃點頭稱是,趙踞見太後示意,就也不言語了。
江水悠終於過關,方才因緊張而縮緊的心才微微舒展。
這邊兒朱太妃焦急之中,終於才看見朱冰清跟幾個秀女一塊兒走了進來,太妃大喜,忙對太後道:“娘娘,左邊第一個就是冰清了。”
顏太後定睛看去,卻見那女孩子低垂著頭看不清臉,忙叫抬起頭來。
朱冰清略微遲疑,才終於緩緩抬頭,頓時之間太妃跟太後都吃了一驚,原來朱冰清臉上的紅腫還未消退,連帶嘴角都有些微腫。
朱太妃大驚:“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顏太後也吃驚不小:“這看著像是給人打傷了的?宮內誰敢如此?”
朱冰清悲憤交加,但她卻也十分識趣,若是說起鹿仙草打了自己,那必然要提起徐太妃,今日大好的日子,豈不是攪局一樣?顯得自己不識大體。
如今寧肯息事寧人,事後再慢慢地算賬罷了。
於是隻忍淚說道:“回太後,太妃,皇上……並不是打傷的,隻是方才妾走的急了些,撞在了門扇上不慎弄傷了。”
朱太妃生恐顏太後不喜歡,忙道:“你這孩子平時也算伶俐,怎麼今兒反這樣冒失了?”
太後吩咐道:“快叫太醫給她看看。”
趙踞在旁瞧著也不做聲,少年銳利的目光從跟前掃過,然後落在了同樣垂著頭的羅紅藥身上。
在太後跟太妃都關注朱冰清的時候,趙踞玩味般問道:“你的臉又是怎麼了,難不成你們兩個是一塊兒撞傷了?”
羅紅藥原本沒想到皇帝會跟自己說話,仍是置若罔聞地站著不動,幸而旁邊的太監指點,羅紅藥嚇了一跳,抬頭看向上頭,卻見在長桌之後,少年皇帝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目若朗星,相貌清雋,氣質高貴非常。
羅紅藥不禁臉紅,結結巴巴說道:“回、皇上,是妾不小心,跌了一跤。”
顏太後跟朱太妃還未說話,趙踞“嗤”地笑了出聲:“你們倒是很有意思,宮裡的路這麼不好走嗎?”
羅紅藥忙道:“不、不是,是妾冒失了。”
那邊朱冰清也忍羞帶怕地回答:“的確是臣女等冒失,請皇上恕罪。”
朱太妃忙對顏太後說道:“娘娘,您看……”
顏太後見朱冰清雖然臉上有些腫,但仍然難掩嬌豔的相貌,何況又是朱太妃竭力保舉的人,於是笑道:“看著不大礙事,讓太醫給調養兩日必然就好了。”
朱太妃聽她肯把人留下,才總算放心。
太後又看向羅紅藥,見她體態嬌弱,看著很是楚楚可人似的,便問:“你叫什麼?”
羅紅藥如實回答,太後便笑對皇帝道:“這個也不錯。”
趙踞掃一眼羅紅藥,問道:“你的名字沒有出處?”
羅紅藥知道他是因江水悠以詩詞回答,故而也這麼問自己,其實她的名字的確正是出自薑夔的《揚州慢》一句: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但她並不是江水悠那般性情鮮明肯出頭,何況又猜不透倘若自己如實回答後,少年皇帝會是何等反應?會不會也說什麼刁難之語?
於是隻搖了搖頭:“回皇上,並無出處。”
趙踞眸色閃爍,卻挑唇一笑:“你倒是個省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