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卻轉到他麵前,打量著他問:“你的意思是皇上命你這麼做的?”
高五道:“我沒這麼說過。但是鹿仙草私拿宮中的東西,涉嫌偷竊夾帶,證據確鑿,自然要送到慎刑司查問清楚。”
雪茶張了張口,腦袋糊塗了:“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明明、明明答應了,也討厭仙草,怎麼……”
高五瞥他一眼:“咱們隻是聽皇上的命令行事,至於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卻不是咱們該問的,何況皇上要做什麼,難道還需要理由?”
最後這句,倒是至理名言。
雪茶才從寶琳宮出來就聽說仙草給送去了慎刑司,起初還以為是高五不知好歹自作主張,如今聽他這般回答,心頭發冷,便小心問道:“那皇上、難不成是想殺了仙草?”
高五轉過身不理他。
雪茶忙又繞到他的跟前,跳腳說道:“你又賣什麼關子?若論起在皇上麵前,還是我跟著皇上最久的,你、你以後難道就沒有求我的時候?”
高五聽到這裡,才說道:“雪茶公公,你怎麼糊塗了,皇上如果想要鹿仙草死,又何必把她留在宮內,宮外頭蔡太師的人可已經把刀磨的鋒快,隻等著她一露麵就砍了她的腦袋。皇上是吃飽了撐的繞這圈子?還是非得讓她死在自個兒手裡才痛快?”
“應該、應該不是非得親自殺了仙草吧,”雪茶關心則亂,眨著眼睛認真思考了一陣,確信高五的意思是指的仙草沒事兒,他撫著胸口道:“哎吆,這個小祖宗的心思我可是越來越猜不透了。”
雪茶歎了聲,又咳嗽道:“那皇上什麼時候放了仙草?”
高五奇怪地看他道:“公公為什麼對這鹿仙草如此上心,我聽說你先前恨她恨的牙癢癢,這卻是怎麼了,是轉了性子,還是她喂了什麼迷魂湯給公公?”
雪茶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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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草在慎刑司裡呆了足足五天,才給放了出來。
不幸中的大幸是,這猶如森羅殿一樣的慎刑司居然並沒有為難她,自打給送進牢房,一日三餐不缺,也沒有人來審問她,更加不曾用過刑罰。
仙草倒是不覺著如何,橫豎這皇宮是個大牢籠,這監牢是個小牢籠,區彆都不大,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閒著無事的時候,想到高五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心中也猜到了八/九分:既然雪茶說高五是皇帝起用的親信,那如果不是皇帝的用意,這高五當然不會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宮門口,還要親自檢查自己的東西。
想來就算沒有帶那件碧桃花的宮服,這廝自然可以從彆的上麵做文章,比如那包點心都可能成為“偷盜夾帶”。
明明距離宮門口隻有一步之遙……想想真他娘的。
可是一想到宮門口,心中不禁又想起了不期而遇的那位禹泰起禹節度使。
之前明明沒有聽說過他要回京的消息,還以為小皇帝仍在跟蔡勉賭氣拖延,卻想不到這位封疆大吏竟悄無聲息地進了京。
這種行為其實是有些驚世駭俗的,畢竟邊關大將進京的話,首先得驚動五城兵馬司,同時賢良祠要負責接待,還要去吏部報到,才能等待皇帝的宣召。
但是這位禹節度使顯然是才進京就直接進宮了。他敢如此肆無忌憚不按照規矩辦事,再加上跟高五的對話,顯然是趙踞早就有所安排。
思來想去,皇帝的臉又在眼前浮了出來。
仙草突然想到:興許自己在宮門口跟高五糾纏,或者狂奔來往寶琳宮跟宮門之間的時候,恐怕……陰險的小皇帝正站在這宮內的某處高樓,麵帶笑意怡然自得地看著呢。
雖然認定了他是個明君,對天下有益,但一想到這個,心中仍有點癢癢的。
當初隻要自己稍微狠下心來,這個家夥就不會像是今日這樣為所欲為了。
慎刑司的牢房之中響起了悠長的歎息聲,仙草舉手抱住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自做孽,不可活。
雖然她心中知道,就算回到當初,隻怕她的選擇還是一樣。
仙草走出慎刑司大門的時候,發現門口羅紅藥跟雪茶正站著等候。
羅紅藥的頭上還裹著紗布,臉色蒼白,仙草心頭一悸,忙緊走兩步。
還未行禮,就給羅紅藥一把拉住:“你、可受苦了?”顫巍巍地話才出口,淚已經在羅婕妤眼中打轉。
旁邊寧兒也眼紅紅地說道:“婕妤娘娘昨兒才醒,就去了禦書房給姑姑求情,跪了半天皇上才答應了。”
仙草握著羅紅藥微涼而柔軟的手,心頭陣陣酸軟,不知說什麼好。
雪茶也歎氣說道:“你呀,就是個命大的。好了,有什麼話也彆在這種地方說,何況羅婕妤的身子還要仔細調養,先回寶琳宮吧。”
往寶琳宮的路上,雪茶才又悄悄地跟仙草說:“既然留了下來,那就安生些罷了。先前羅婕妤給你求情、跪了太久幾乎暈倒,幸而當時禹指揮使進宮麵聖,他竟也替你說了情,皇上瞧在他的麵兒上,才終於開口放人的。”
仙草微睜雙眼:“禹將軍給我求情?”
雪茶苦笑道:“可不是嗎,要不怎麼說你這狗膽命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