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從京城往夏州的路上,眾地方長官雖知道禹泰起會沿路經過,但因為禹泰起行動迅速,時不時地又改變路線,有許多事先準備接待的長官都撲了空,而又有些聽說禹泰起親臨要迎接之時,對方卻往往又早穿城而過了。
是否停留,又在哪裡駐足,全看禹將軍的心意安排罷了。
這曆城縣聽聞是禹將軍親臨,頓時驚動起來,士兵們開了城門恭迎禹泰起一行人進城,又有人飛奔去告知當地知縣,知縣亦急急忙忙狂奔而至迎接。
禹泰起本無意逗留,在馬上跟知縣一點頭,便要離開。
誰知那宋知縣張開雙臂攔在馬前,複又躬身行禮,大聲道:“不知禹將軍大駕光臨,不知能否在本縣屈尊暫住兩日。”
禹泰起道:“我正忙著趕路,知縣的心意領了。請回吧。”
宋知縣抖了抖,卻並不走開,隻是抬頭看向禹泰起,麵上浮出哀求之意:“禹將軍,實不相瞞,本縣有一樁為難之事,日夜懸心難以解決,今日得將軍降臨,正如天意一般,還請將軍暫住貴步,容本縣告知。”說完之後,又雙手弓起,深深鞠躬,官袍的大袖都垂了地了。
禹泰起微微皺眉,這會兒街上也開始圍攏了許多人。
眾人見禹泰起一行人雖人數不多,但是個個人強馬壯,又持著朝廷的旌節,都在紛紛打聽這位貴人是誰。
又有的聽說是威震夏州的禹將軍,大家驚動起來,有人見知縣如此,就也跟著跪地道:“求禹將軍救命。”
一呼百應,片刻功夫,已經跪了半條街的人。
這會兒馬車上,仙草跟其他眾人也都從車窗裡往外看去,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原來這曆城縣外,有一座頗為險峻的溈山,兩年前山上聚攏了一夥匪賊,起初隻有七八個人,在山腳下攔路打劫,因為不成氣候,案子又小,官府不以為然。
後來漸漸到了十數人,給他們攔截了兩回客商,傷了不少人命,這才驚動了官府前去圍剿,群匪卻仗著山勢險要,官兵一到他們就躲的無影無蹤,官兵熬不過退後,他們依舊猖狂如故。
直到今日,已經發展至二三百人的規模。
曆城卻是個小縣城,兵馬也無非是四五百人,漸漸地竟無可奈何,逼得知縣去請了兩回府兵,但府兵人數雖多,卻不及地頭蛇靈便,一時半會兒竟也是剿滅不了。可等府兵無奈退後,這些匪賊卻又變本加厲地猖獗起來,為報複曆城知縣圍剿,竟在縣城內大鬨了一次,殺了無數人,把縣衙都燒了,上任知縣也因為這個而喪了命。
所以方才城上守兵見禹泰起的隊伍來到,一時看不清,還以為又是賊人來犯,才忙不迭地關了城門。
這任知縣才上任半年,雖然想著要對付溈山的賊徒,卻因為沒有好的辦法,並不敢輕舉妄動,免得剿賊不成,反而重蹈上任覆轍。
宋知縣早就聽說了禹泰起回京述職要從這裡過,便命人日夜探聽,卻總是打聽不到。
今日突然間禹泰起自己進了城,宋知縣猶如看見了天神下降,哪裡舍得放過,恨不得上前抱住禹泰起的大腿,求他施加援手。
縣衙的花廳之中,禹泰起聽了宋知縣所說,沉吟不語。
他著急返回夏州,不想耽誤行程,所以一路上特意避開那些想要宴請他的地方大員。
對他而言,剿賊自然是小事,隻是自己初來乍到,並不知曉溈山的地勢,也並不知道賊徒的詳細,就算有心殺賊,也不能輕舉妄動。
如果想把這一切探聽明白,那勢必需要時間,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月也未必夠。
還不包括賊人們如何反應帶來的變數。
禹泰起跟宋知縣說話之時,仙草跟其他四人暫時在縣衙的後衙內歇息。
這宋知縣的夫人因知道她們都是皇宮內出來的人,又是禹泰起所帶,很不敢怠慢,發動了府內所有丫鬟前來伺候。
大家忙著吃了些東西,抓緊時間休息,平複馬車顛簸所致的筋骨酸痛。
仙草卻無心向枕,走到廊下往外張望,見有個丫鬟立在門口,便問道:“你們這裡的土匪鬨的很凶?”
那丫鬟本誠惶誠恐,見仙草生得可愛可喜,年紀又不大,便壯膽回答:“回貴人,這裡的土匪鬨的不是一般的凶狠,前任知縣大人就是給他們殺死的。”
仙草大驚,隻覺著這話聞所未聞:“他們竟還敢殺朝廷命官?那朝廷難道不曾派人剿滅?”
丫鬟說道:“也派人來查過,但是那些人說什麼‘強龍不壓地頭蛇’,查來查去,也沒有個了局,反倒是土匪越鬨越厲害了。”
仙草皺眉不語。
宋知縣竭力攔住了禹泰起,倒不算是個不作為的官員,但是這曆城縣的上司等人就不一定了。
如今土匪鬨的民不聊生,甚至殺死朝廷命官,官府卻對此無能為力,也就是仗著山高皇帝遠,若這種事給趙踞知道,指不定又氣成什麼樣,但勢必得有人人頭落地罷了。
仙草想著想著,不知為什麼又想到了小皇帝身上去,趙踞那張冷峻的臉突然又閃現在眼前,猝不及防地嚇了她一跳。
仙草抬手拍了拍頭:“糊塗糊塗,想那小混蛋做什麼。”
丫鬟看她如此,不明所以,也不敢搭腔。
正在此刻,身後有人說道:“姑姑站在這裡,難道不累?”
仙草回頭卻見是夏葉,便道:“在馬車裡悶了半天,在這裡透口氣倒是好的。”
夏葉笑道:“對了,我還沒正經謝過姑姑為我探問將軍的事。”說著屈膝行禮。
仙草搖頭:“不用謝,將軍隻說距離邯鄲近,也沒說經過。”
夏葉卻靠過來,撫了撫肩膀,抱怨說:“這裡到底冷,姑姑,咱們進去說話吧。”說著過來挽住了仙草的手臂。
仙草見她這樣親昵,還以為是因為感激自己的緣故,當下隨著她進了房中。
隻有那門口的小丫頭,因聽夏葉叫仙草“姑姑”,可仙草的年紀卻看似比夏葉小不少,她就有些好奇地盯著兩人,不明所以。
兩人進了房中,夏葉掩了門:“不知道禹將軍跟此地的知縣說的怎麼樣了,姑姑覺著,咱們會在這裡住幾天呢,還是立刻就走?”
仙草也拿不準禹泰起將如何打算,便說不知。
夏葉笑看著她:“連姑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姑姑已經跟禹將軍心有靈犀了呢。”
仙草聽她的話中有話:“這是怎麼說?”
夏葉抿嘴一笑:“那夜將軍不是去了姑姑房裡嗎?前兒他們還在說,到了夏州,就收姑姑為妾了呢。”
仙草皺皺眉。
“姑姑何必害羞,我們都看見了,”夏葉笑道:“將軍不避嫌疑,跟姑姑摟摟抱抱的,儼然情動……姑姑莫不是也動了心了?”
仙草忽然覺著有點不對:“你在胡說什麼?”
“我並沒有胡說,”夏葉走到仙草跟前,盯著她低低道:“我隻怕姑姑已經忘了,太師吩咐過你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