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 地氣回暖,但時不時地仍有料峭春寒, 襲人於冷不妨間。
二月十四是方太妃的生日, 平日裡都是方太妃主理後宮事宜, 因趕上了她的壽,又因太妃先前操持後宮十分辛苦,所以太後命她自管好生休息, 隻讓羅昭儀跟江昭容兩人負責操辦。
羅紅藥性子綿密, 江水悠為人精細, 這兩人配合自然是天/衣無縫。
這日, 眾妃嬪宮人在興華殿內給方太妃祝壽, 方太妃為人賢良大度,所以後宮之人向來愛戴她,該來的幾乎都來了, 隻有朱太妃先前給皇帝幽禁,後來“養病”,不曾露麵。
而在眾妃嬪之中, 有一人最為打眼,那就是坐在方太妃身側的江水悠。
原來今日江昭容一改往日服色淡雅的做派,竟穿了件輕粉色綴著碧桃花的宮裝。
緞子雖然是淺粉色不甚豔麗,但是那刺繡的碧桃花卻是重瓣豔色, 加上精工刺繡, 甚是奪目。
江水悠向來極少穿這種豔色的衣裳, 今日這般裝扮, 頓時間越發顯得容光煥發,驚動四座,加上她近來幫著方太妃協理後宮之事,自然更是春風得意,風頭無兩。
相比較而言,羅紅藥就低調了很多。
自打仙草離宮之後,羅昭儀一連又病了七八天,才慢慢地恢複了,期間皇帝命雪茶來看望過兩次,卻也僅此而已。
皇帝沒有親自前去過寶琳宮一次不說,就連在羅紅藥病好之後,都沒有宣她去過禦書房或者乾清宮一回。
大家都暗暗覺著羅昭儀怕要失寵。
相反,江昭容卻是長袖善舞,很得皇帝的青睞,不禁隔三岔五地侍寢,而且經常出入禦書房,大有後來居上的勢頭。
甚至有傳言,說是江水悠很快就會成為後宮第一位妃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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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華殿內,眾人舉杯同賀方太妃芳誕,又看了一回歌舞,其樂融融。
其中顏太後在心歡意洽的時候,放眼看兩側的後妃們,突然有些觸動心事。
此時宮內除了原先的羅紅藥,江水悠,方雅,王美人等之外,最近陸陸續續又多了兩位貴人,一位才人並數名美人。
可雖然如此,偌大後宮,這些嬌豔貌美身體康健的後妃們居然沒有一個有身孕的。
顏太後表麵雖然不說什麼,心裡卻暗暗著急,甚至想著要命太醫院調製些能助於有孕的藥物。
方太妃正在舉杯笑語,聽太後無聲,便回頭看去。
卻見顏太後好似正在怔怔出神。
太妃忙道:“太後娘娘,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顏太後回神:“不,這些都很好。”
太妃笑道:“待會兒還有太後喜歡的佛跳牆跟酥悶魚翅呢,都是羅昭儀跟江昭容兩個人用的心意。”
顏太後頷首道:“她們兩個的確很好,我也知道他們兩個很儘心了。”
太後說著看向羅紅藥跟江水悠,卻見兩人都早已經站起身來,羅紅藥溫婉賢良,但體態楚楚,加上病弱,倒也罷了;江水悠明豔照人,看著倒像是個善生養的。
太後打起精神,又對方太妃道:“隻是你的生日,怎麼反弄些我愛吃的東西?你的呢?”
方太妃道:“我不拘什麼,隻要是美味便喜歡,太後所喜歡的自然是無上美味,自然也是我的口味。”
顏太後見她這般會說話,心情微微一暢。
說話間,方太妃的謹寧公主上前行禮,給太妃奏了一曲《鳳來儀》賀壽。
太後看謹寧公主麵如嬌花,便笑問:“謹寧今年也有十三歲了吧。”
方太妃笑道:“太後記的不錯,可不正是十三了嗎?”
顏太後歎道:“不知不覺孩子們都大了,公主也到了要擇婿的年紀了。”
謹寧公主聞言,滿麵通紅。
方太妃笑道:“那就全靠太後琢磨著,給她找一個好歸宿吧。”
顏太後驚訝之餘大笑道:“如何使得,你才是她的親娘,自然是你掌眼,怎麼反說我?”
方太妃溫柔謙恭地含笑回答:“太後的眼神不知高過我多少,自然是太後做主了,這樣我也能放心。”
兩人說到這裡,忽然外頭道:“皇上駕到。”
眾妃嬪聽了,忙都站起身來。
太後對方太妃道:“皇帝來給你道賀了。”
方太妃笑道:“這怎麼敢當。”
說話間,果然見趙踞負手快步走了進來,皇帝身著紫紅色繡金的緞子龍袍,腰叩玉帶,發束金冠,更顯顧盼神飛,玉樹天成。
趙踞上前向著方太妃道:“今日是太妃的壽誕,朕也祝太妃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身後雪茶走上前來,手中端著一個紫檀木大托盤,裡頭卻放著一尊晶瑩無瑕的玉如意,足有人的小臂長短。
雪茶陪笑道:“這是皇上送給太妃娘娘的壽禮,祝太妃娘娘事事如意。”
方太妃大喜,忙命人接了過來,同太後一塊兒細細觀摩讚歎半晌,又對趙據道:“皇上能來,我已經喜出望外了,竟然又在百忙之中為我準備壽禮,倒是叫我惶恐起來。”
趙據笑道:“太妃不必,太妃幫著太後操勞,將後宮之事料理的井井有條,朕都是知道的。”
方太妃道:“那實在不算什麼,為太後分憂,也是為皇上分憂,自然是我分內該為之事。何況如今又有了羅昭儀、江昭容兩位相助,更是省了許多事。”
當下太妃又讓著皇帝落座看歌舞。
趙踞回身才坐下,目光掃過在場眾妃嬪,最先掃見的自然是近在眼前的羅紅藥跟江水悠兩人,皇帝本已經轉開頭去,不知為何重又回首,竟看向江水悠,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半晌。
方太妃在旁瞧見,便笑道:“皇上嘗嘗看這道釀蹄筋,用的是梅花鹿的蹄筋,吃了最能增長精神力氣。”
顏太後也說道:“這個我方才嘗過,入口即化似的,燉的火候剛剛好。”
趙踞果然夾了一塊兒吃了,點頭之時,忍不住又看了江水悠一眼,卻見她垂首帶笑,不知在跟旁邊的方婕妤說什麼。
說話間,謹寧公主上前敬了方太妃一杯酒,又敬皇帝,趙踞也都喝了。
正在滿殿歌舞升平,外間有一個小太監匆匆地跑了進來,對顏太後身邊的宮女紅裳低低地說了一句。
紅裳正要離開,太後已經發覺,問道:“怎麼了?”
紅裳猶豫了會兒,終於說道:“回太後,平安不知怎麼跑了出去,他們正在找呢。”
“什麼?”顏太後大驚,“跑到哪裡去了不知道?”
紅裳道:“料必跑不多遠,太後放心。”
顏太後滿麵焦急,急忙又叫人快去找尋,又叫有消息立刻來報,紅裳也親自前去查看究竟。
方太妃也急忙從旁安撫,溫聲道:“太後放心,這滿宮裡誰不知道平安是太後喜歡的,若是看見了,一定會抱了去延壽宮的,自然無礙。”
顏太後稍微安心,又因為是方太妃的壽宴,太後便按捺著暫時不理此事。
這會兒趙踞因為坐了半晌,前頭卻還有事,便起身告退。
除了太後之外,方太妃跟眾妃嬪都起身躬送。
皇帝仍舊負手出了興華殿,一路往禦書房而行。
今兒風和氣清,春風帶暖,皇帝的眼前也隱隱出現那熟悉的碧桃花色。
先前在興華殿內恍惚中多喝了兩杯酒,這會兒心裡竟有些燥熱。
正走間,突然見幾個小太監從前方匆匆跑了過去,雪茶也趕過去看了眼,突然回頭對皇帝說道:“皇上,好像是平安的叫聲。”
皇帝本正心不在焉,聽了這句,突然心頭一動。
當下邁步往前,轉過彎又走了會兒,遠遠地見幾個宮女太監擠在一起不知在看什麼熱鬨似的。
雪茶忙又對皇帝說道:“這是朱太妃的宮中,他們是在乾什麼,難道平安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