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聽了就插嘴說道:“我們老爺的醫術雖然高明,可也不是誰都能隨便來看診的。上回也是因為老爺敬重禹將軍是個賢良能乾的好官才出手,這女孩子又是誰呀?”
禹泰起道:“這是……”他看著仙草,突然有些猶豫。
童子卻一拍手掌笑道:“禹將軍你向來是個直言不諱的人,怎麼這會兒卻吞吞吐吐的了,我知道了,這女孩子是你的心上人。”
禹泰起眉頭微蹙,卻沒有做聲。
仙草本要出聲反駁,卻因為一路顛簸,不知道是否催發了毒性,肚子更是疼的厲害,當下忙屏息擰眉,不敢張口。
****
這濯纓老人是禹泰起在來京路上逗留濟南府的時候,舊日的箭傷發作,幸而受了當地名士的指點,才來這五龍潭裡尋了這位隱居在此的老先生。
禹泰起身上的箭傷,因為當時受傷之時情形緊急,處理的自然不太妥當,留了些殘鐵在骨頭上,此後日累月積,鐵鏽生毒,導致傷口一直都無法痊愈,每隔一陣就要發作,疼痛難忍。
濯纓老人卻果然是國手,給禹泰起看過之後,隻用一把銀刀,一塊磁石,費了一夜功夫,將他骨頭跟肉內的殘鏽儘數剔除,又用了特製的生肌消毒散敷上。
不出三日,禹泰起就覺著這煎熬了他七八年的舊傷已經大為痛快了。
所以在看到仙草似是中毒之後,禹泰起第一想到的就是濯纓老人。
在那童子的引路之下,禹泰起抱了仙草進了細柳深處,靠近大明湖畔,有三間茅草屋,隱隱地亮著燈光。
禹泰起重拜見了老人,又說了仙草的情形。
濯纓老人上前給仙草診了脈,皺眉道:“這是什麼陰毒的手法,用來對付一個女孩子,實在是太傷天害理了。”
禹泰起的心猛然一揪:“先生這是怎麼說?”
濯纓老人卻欲言又止,隻看著他道:“將軍你離開的時候隻身一人,如何回來的時候,卻抱著這女子?她跟你什麼關係?”
禹泰起的心情複雜,幸而那童子快嘴快舌地又搶著說道:“老爺,這女孩子是禹將軍的心上人呐。您快點救人罷了,沒看到禹將軍多擔心嗎?”
濯纓老人深看了禹泰起一眼,笑道:“雖然說這藥有些難辦,用毒的人也十分難纏,老朽本來不想插手,但既然是將軍親自帶了來的,少不得就儘力而為罷了。隻是要拔清楚小姑娘體內的毒,並不是一時半刻能成的,忖度著至少要一天一夜。不知將軍能等嗎?”
禹泰起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使得,隻要能救她的性命。”
濯纓老人挑了挑眉:“那好吧,隻是在老朽給她拔毒之時,不能有外人打擾,免得前功儘棄,煩請將軍也退出去等候。”
禹泰起拱手,向著老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這才退了出去。
就禹泰起退後,那童子笑嘻嘻地說道:“老爺,你前頭才說嘴,這會兒又打了嘴,說什麼禹將軍不好女色之類,如今你看禹將軍多關心這女孩子,之前還把人抱的緊緊的,這樣親密,他們是不是已經成親了呀?”
濯纓老人正又細細地握著仙草的手給她診脈,聞言伸出左手,在童子的額頭上彈了一記:“胡說八道。”
童子忙捂著腦袋:“我哪裡胡說了,難道老爺沒看見?”
濯纓老人看一眼仙草雖然蒼白卻依舊晶瑩的膚色,歎道:“這女孩子明明還是清白之身,要知道女孩子的名聲是最要緊的,你要是還隻顧胡說,就再去給我撿一百顆的融血丹吧。”
****
且說禹泰起走出茅草屋,就在院子裡的石凳上落座。
這會兒柳牆寂靜,隱隱地似能聽見夜風掀動湖水,發出了蕩漾的聲響。
禹泰起不知不覺握緊了拳:此時此刻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為了一個女孩兒,如此不顧一切、孤身一人入了濟南府,貿然地來請濯纓老人相救。
但是……像是拂動了湖水的夜風又吹到了他的心湖之上,在禹泰起的眼前,不時地出現仙草之前暈厥的時候,向著自己含淚微笑地叫了聲“哥哥”的情形。
他沒有辦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但對那一幕,卻無法淡定。
月出東山,才過了兩刻鐘,禹泰起突然間聽見柳牆之外有雜亂的腳步聲。
他是慣了行軍之人,忙又側耳細聽,心頭震動,原來他已經聽了出來,這來人還不在少數,至少得有三四十人。
濯纓老人名頭雖大,但因為已經隱居,所以並沒有人敢貿然打擾,就算有人求醫,也隻是三三兩兩而來。
如今夜半三更如此陣勢,禹泰起即刻明白,來人多半並非衝著濯纓老人而來的。
寬大的手掌輕輕地在石桌上一摁,禹泰起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