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踞將仙草抱入懷中, 說來也怪, 頭頂盤旋的雷聲好像察覺到了天子的著意庇護, 那轟然震天的響動也慢慢地消減了。
仿佛是駕著雷車的雷獸遠去,殿內變得越來越寂靜,甚至靜到能聽見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趙踞原本是心無旁騖, 可是此刻危機解除,懷中的人也顯得很乖順,皇帝的心卻突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躁動。
他的手攏在仙草的背上,手掌不由自主地用了三分力道,手底下的感覺微暖而柔軟,柔軟中又透著一股彈性。
皇帝對女子的胴體自然並不陌生, 但是此刻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心底閃現出許多沉埋已久的場景,錯亂的人影,撕碎的衣衫,以及壓抑的驚呼聲。
那時候他的眼前是一張似是而非的臉,讓神誌不清的皇帝抵觸之餘又生出了不該有的渴望。
那本該是皇帝覺著極為屈辱的經過,但是此後每每想起來, 卻驚心動魄,鮮明到無法忘記。
乃至於此時,懷中抱著名為“鹿仙草”的這個人, 本該早給他大手一揮痛快處死的宮女, 舊日的種種卻又如烈火似的在皇帝的心中翻滾炙烤。
那種久違的滋味……
在意識清醒之前, 趙踞已經將仙草撲倒。
****
延壽宮, 顏太後正在試用顏如璋送來的治療骨痛的藥膏子。
在太後還隻是個不受重視的後妃的時候, 因為遭受了廢後張氏嫉恨的緣故,宮內眾人自然也都趨炎附勢的並不肯善待她。
冬日裡宮內缺炭,夏日裡的窗紗不肯重新糊,以至於缺醫少藥都是家常便飯。
太後的身體在那時候便受了些傷損,比如這雙腿的膝蓋就在那些酷冷的冬天裡給凍壞了,每當在氣候變化,尤其是天陰雨濕的時候,膝蓋骨便疼的極為厲害。
雖然太醫們精心照顧,每每也有暫時讓痛楚消退的法子,可太後的骨痛卻總是不見根除。
顏如璋自然也知曉此事,所以從宮內細心搜羅了幾個土方法,又找了兩貼據說是秘傳的膏藥,給太後敷用。
兩個膝蓋上才貼好了,不多會兒,就覺著有一股熱力升了起來,絲絲地沁入肌骨,很是熨帖。
太後不由歎了聲,道:“果然還是如璋孝順我呢。”
曹嬤嬤在旁笑道:“娘娘,可不敢這麼說,若叫皇上知道了隻怕會吃小國舅的醋。”
太後笑道:“他又吃什麼醋?他要是也有如璋這般用心讓我好過,也不至於死活不肯直接以皇後之禮接珮兒入宮了,委屈了珮兒,還要跟那些人一塊兒一級一級地熬,可憐那孩子還乖巧懂事的,反而每每安慰我。”
曹嬤嬤一邊給太後揉著小腿,一邊說道:“這個太後可是錯怪皇上了,難道不見自打婕妤入宮之後,皇上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簡直日日召幸?之所以不肯以皇後禮娶了婕妤,不過還是為了顧全大局著想,太後也清楚,就是那位……”
顏太後斂了笑容,道:“我自然清楚,皇上也有他的難處,何況我的意思也是不想讓他在當下跟太師起什麼不快,隻是我心裡始終有些不痛快,也不能跟皇帝或者彆的人說,隻對你說說罷了。”
當初顏太後曾經想做主讓皇帝直接娶了顏珮兒,冊封她為皇後,也是正大光明。
但是卻還有個蔡勉虎視眈眈,太後誰也可以不放在眼裡,唯有對蔡勉不敢輕易得罪。
何況那時候才透出了要顏珮兒進宮之意,即刻就出現了大批有關顏珮兒的流言蜚語,甚至連言官也在朝堂上就此出言不遜,不用想也知道背後是什麼人在指使。
在這種情形下,太後才隻得勉強選擇另一條路,且太後自己也怕逼急了蔡太師,他不知又會做出什麼來……畢竟當初趙踞能夠安穩地坐上皇位,蔡太師的鼎力扶持乃是頭功。
如今橫豎隻要先把珮兒放在後宮自己身邊,有自個兒親自照顧,加上趙踞又聽自己的話,又素來也疼惜這個表妹,遲早晚那個位子是會放在她手裡的。
目前對太後而言最大的威脅就是來自幽州的馮節度使之女馮絳了,隻不過太後卻也明白:這馮絳不管怎麼都好,論容貌一定是比不過顏珮兒的,畢竟珮兒的容貌已經堪稱絕色,除非那個馮絳是個天仙。
所以這會兒太後半是舒泰,半是焦灼。
此刻曹嬤嬤道:“太後何必急在這一時……如今少不得小心著,陪些委屈罷了,隻管想想以後。”
顏太後點頭:“說的是。”
這膏藥果然見效,腿上的寒痛正在迅速散退,太後閉上雙眼,又想到以後的種種,麵上這才露出笑容。
就在這時候,卻見宮女紅裳急匆匆地從外頭走了來,曹嬤嬤見她臉色忐忑,便問道:“出什麼事了?”
紅裳看一眼太後,小聲說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方才外間有兩個小太監經過,我聽他們說……”
雖然是小聲,太後卻仍是聽見了:“你說什麼?”
紅裳垂頭道:“回太後,奴婢依稀聽他們說,皇上從禦花園裡抱了小鹿姑姑回了乾清宮之類的話,隻是未必是真的,當時風大雨聲也大,興許是聽錯了。”
顏太後卻哪裡按捺得了,當即站起身來:“好個混賬!”
這一聲卻也不知道是罵趙踞,還是仙草。
****
乾清宮內,趙踞正不禁意亂情迷,低頭向著仙草臉上吻去。
此刻雷聲停了,仙草卻也清醒過來。
猝不及防地,是皇帝近在咫尺的臉映入眼簾。
陰天,殿內的光線依舊昏暗,帳子裡更加暗如黃昏,但卻仍能看清皇帝鮮明的眉眼,挺直的鼻梁。
以及,能感覺到他身上咻咻散發的熱氣。
皇帝的眸色晦暗如海,唇卻靠自己越來越近。
來不及多想,仙草抬手向著皇帝臉上推去。
掌心裡一團的濡濕跟燥熱的氣息,印燙在掌心,就好像直接地透過手臂傳到了心裡。
仙草渾身一顫,不由叫道:“皇上!”
趙踞給她阻了阻,舉手捏著她的手腕,將她重又壓倒。
仙草的兩隻手給他交疊在一起,輕而易舉地摁在了頭頂,她無法動彈,心跳的好像要從胸口竄出來。
趙踞意義莫名地一笑,右手在她肩頭輕輕用力,隻聽嗤啦的響聲,從肩頭到胸襟處的衣衫已經給扯開,琉璃扣子也隨著飛了兩顆。
夏天的衣裳本就輕薄,給他儘力拂落,便露出了底下乳燕黃的抹胸。
趙踞的目光下移,略略一直。
仙草年紀雖然小,但“資曆卻老”,宮內在她的年紀為掌事姑姑的,獨此一份。
除了她之外,其他的宮內掌事女官,多半都是在二十五歲之上,低於二十八歲的都屈指可數。
因為是女官,所以服色上自然不像是宮女們一樣鮮亮,偏沉穩凝重,比如仙草夏日所穿的,就是石青色的對襟綢衫。
這種暮色沉沉般的顏色非常挑人,就算二八少女穿著,往往也會比實際年紀顯得大上四五歲。
仙草所傳的綢衫很是寬綽,從領口到下擺,一絲不亂,把大半個脖頸幾乎都遮住了,如今給皇帝一把扯開,突然之間像是發現了什麼新的不可思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