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兩側慢慢地有成片的樹林出現,農田裡還有農夫在除草澆田,各自忙碌。
秦統領也有些按捺不住,畢竟皇帝萬金之軀,這一次他奉命護送,本隻以為是出宮而已,卻沒想到竟然是出城,且又走了這麼遠。
如果給一些心懷不軌之徒知道,趁機作亂讓皇帝有個閃失的話,那可是萬死也擔不起的。
秦統領心驚肉跳,也打馬上前道:“皇上是要找什麼?不如回去,再多帶些人……”
正在此刻,有一輛馬車從前方得得而來,經過趙踞身旁的時候,車內有個女孩子的聲音道:“你怎麼這麼頑皮……”
趙踞正在迷惘地遠望,突然聽見這句,眼神一變,打馬衝上前去將馬車攔住。
那趕車的人嚇得勒住韁繩,又嗬斥道:“乾什麼!”
趙踞不理,催馬來到馬車旁邊,將那車簾子猛地掀起。
裡頭卻坐著兩人,一個半大的女孩子陪著一個小子,像是姐弟兩。
驀地見有人掀起簾子,兩個嚇了一跳,卻又見趙踞生得俊美非凡,目光灼灼的,那女孩子便紅了臉,滿麵羞澀地低了頭。
秦統領跟雪茶也趕過來,雪茶揪著心上前一探頭,見不是,心裡悵然歎了聲。
那馬車夫見這許多人圍過來,知道對方來頭不小,也不敢再叫囂,反而陪笑道:“各位官爺,不知有什麼事?”
秦統領隻看趙踞,趙踞卻不言語。
雪茶察言觀色,便一擺手:“沒事,你們走吧。”
那車夫鬆了口氣,忙又趕著馬車去了。
秦統領心懷忐忑,不敢再問趙踞,就悄悄地問雪茶道:“皇上、是想找什麼?”
雪茶也不便替趙踞多嘴,便隻道:“你彆問,隻顧好生保護著皇上。”
“可是這離京已經不近了,咱們最好還是趕緊回去……”秦統領為難地低聲。
秦統領正要攛掇雪茶再去勸勸皇帝,卻在這時候,又有一夥商販打扮的人從前頭而來,且走且不知說著什麼,因見這裡突然有許多人,且都鎧甲鮮明的,便紛紛謹慎地停了口。
秦統領因見趙踞不言語,就也不做聲。
那夥人隻以為是禁軍有事出動,跟自己不相乾的,便也都紛紛鬆了口氣。
不料其中一個見秦統領似是帶頭的,便大膽地問道:“大人們可是因為前方的命案出城來偵查的?”
秦統領一怔:“命案?什麼命案?”
那人忙陪笑道:“我們才從前麵的九裡溝過,看見有一輛車摔在溝穀底下,還死了個女子。”
秦統領隻當跟自己無關,正要叫他們走開,誰知前頭趙踞道:“什麼女子?”
那人嚇了一跳,見趙踞雖長相俊美,但不怒自威,威貴天成,不由忙道:“小人等也沒敢仔細上前看,據圍觀的人說,是個年輕的小丫頭子,大概是趕路太著急了,不小心滾落穀溝,可憐啊……摔的頭都破了……”
趙踞沒等他說完,已經打馬迅速地往前飛奔而去。
秦統領又是意外又且著急,忙緊緊跟上,雪茶的心也跟著跳了起來,才要追過去,又回頭問那人:“九裡溝是前麵兒?”
那人抬手一指:“直走不多會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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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茶遲了一步,便追不上趙踞等人。
畢竟雪茶的騎術本就不精,路上幾次差點兒從馬背上摔下來,幸而還有兩個侍衛近身跟著照應。
張皇失措地跑了不到三裡,遠遠地就見前方一堆人高高低低地站在那裡,雪茶道:“那裡大概就是了,快快!”
匆匆忙忙地來到了跟前,撥開其他圍觀的百姓跟路人,果然見秦統領一行人竟紛紛地跟著往穀底躍去。
雪茶嚇得魂兒都飛了,定睛看時,又看見趙踞的身影在最前頭,而在何故最底下,果然是有一輛馬車翻在那裡。
原來這河溝竟這樣深,距離這兒足有十數丈,底下有幾個衙門公差打扮的人仿佛在查看情形。
雪茶正驚魂之時,那邊兒本來正匆匆趕過去的皇帝突然一個踉蹌,然後戛然止步。
莫說是雪茶,跟隨著的秦統領也嚇得窒息,生恐皇帝有個閃失,命不顧地撲過去把他扶住:“皇上,您怎麼樣?”
趙踞卻咬牙言語。
雪茶見皇帝總算停下來,才回神似的,也把心一橫,跟著往河穀下麵蹭去。
畢竟雪茶從沒有騎馬騎過這麼久,兩隻腿都顛簸的要斷了似的,卻因為主子在那裡,也顧不得了。
他揪著袍擺林滾帶爬,下滑之時險象環生,若不是侍衛時不時地扶扯救助,隻怕雪茶會一滾到底。
好歹狼狽地趕到了趙踞身旁,雪茶才要叫“皇上”,又見周圍人多眼雜,便改口道:“主子……主子……”
隻是還沒有靠前,就給趙踞一把揪住。
雪茶大驚失色,抬頭看時,卻見趙踞麵挾寒霜,兩隻眼睛卻並沒有看著自己,反而是直直地看著前方。
雪茶也隨著轉頭看去,驀地微震,原來從這個方向看過去,那馬車後果然躺著一具屍身,一時雖看不清臉,但能瞧出是個女子。
雪茶屏息。
突然聽趙踞道:“你下去、下去……”他好像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頓了頓才道:“去看看,那個死了的,是、是……”
趙踞沒有說完,雪茶卻已經明白了。
他渾身一震,沒來由地有些渾身無力。
“主子……”雪茶虛弱地叫了聲,有些不能挪動,又仿佛想讓皇帝另外派個人過去。
趙踞已經將他鬆開,冷道:“快去。”
雪茶的心一陣陣地顫抖,他轉頭看著前方那血肉模糊的死人。
雪茶倒不是怕看這幅場景,隻是隱隱地竟也有一種不安之感。
眼睛盯著那邊,雪茶的雙腿戰栗著,一邊看,心底一邊浮現早上仙草來跟自己告彆時候的情形。
此刻心雖然混亂,但也依稀記得,當時她的確是穿了一件常服,就如同此刻他眼前所見的葉黃色。
“巧合,這一定是個巧合。”雪茶的心底,有個聲音厲聲尖叫,不知是要說服自己,還是要怎麼樣。
那正在查看現場的是京郊九裡鋪子的衙差,見雪茶靠近,便上前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乾什麼的?”
雪茶倉促掃他一眼,哪裡顧得上回答他。
秦統領的侍衛嗬斥說道:“五城兵馬司的,這裡怎麼了?”
那衙差忙行禮道:“回大人們,像是馬兒受驚不慎翻落,死了個丫頭。”
雪茶聽得明白,但那些聲音很快又在耳畔歸於沉寂,他隻顧死死盯著那道影子,身不由己地挪步往前。
終於雪茶看的越發清楚,那是個臉兒略有些豐腴的少女,隻是頭發散亂,血漬模糊,看不清容顏。
但是她身上的衣物這般眼熟,甚至連身段兒都……
不、不……
雪茶勉強看了片刻,突然胸口一陣湧動,是驚悸過甚。他再也無法容忍,轉頭俯身嘔吐起來。
身後趙踞眼睜睜地看到這裡,雙眼驀地眯起,皇帝才欲親自上前,突然秦統領沉聲道:“皇上!”
他一把將皇帝的手臂拉住,挺身擋在皇帝身前,往上看去。
趙踞生生止步,也明白了秦統領為何如此緊張。
原來此刻耳畔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響,轟然如雷,顯然來者人數眾多。
隻是這荒郊野外,不知道來的到底是什麼人,是敵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