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被從身後撲過來的少年緊緊抱住的時候, 全無提防的徐憫的第一念頭是:趙踞是因為給捉了個現行而惱羞成怒,決定殺人滅口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更震驚,還是更憤怒。
試圖掙紮,卻給少年死死地從背後壓製住。
徐憫才要張口呼救, 整個人卻又給他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不等她反應, 便向著旁邊的床榻上狠狠地扔了出去。
徐憫重重地跌在榻上,整個人給摔的七葷八素, 右肩碰在了床柱上, 疼的令人窒息。
她本能地想爬起來, 但是少年卻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眼前人影一晃,是趙踞撲上來。
那時候徐憫看到少年凶戾的眼神, 還以為自己命在旦夕。
直到他摁住她的肩頭,毫不猶豫地壓下。
呼救連同唇舌一塊兒都給牢牢地堵住。
在徐憫察覺少年真正的意圖之時, 情形已經不在她掌控之中了。
原先在徐憫的眼中, 趙踞仿佛隻是當初那個可憐兮兮的在不知在宮廷裡該如何容身的小小皇子,她用帶偏見的目光敲瞧了他幾年, 卻沒認真想過這數年他已經從一個瘦弱的皇子長成了身量健碩的少年, 若兩人站在一塊兒,趙踞還要比徐憫高半個頭。
更不必提趙踞每日還要跟著禁軍統領教頭操練武功, 練習騎射, 以他的悟性跟進步程度, 如今就算是對上一個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 也絕不會落於下風, 何況是徐憫這種養尊處優的後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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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慈循聲到了內室,卻發現仙草閉著雙眸,眉心緊皺,像是極為痛苦,嘴裡模模糊糊的仿佛在叫著什麼。
徐慈隱約聽見什麼“住手”什麼“一錯再錯”之類,不明所以,又看到她額頭上有細密的汗滴,想著夏葉先前的叮囑,還以為她是毒發了。
當下忙握住仙草的肩頭輕聲喚道:“小鹿,小鹿……”連叫了兩聲,仙草並無任何反應,徐慈心頭一動,溫聲喚道:“阿憫,阿憫醒來。”
如此喚了數聲,仙草果然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雙眸十分清澈,此刻眸子裡卻多了一絲悒鬱感傷,睜開眼的瞬間,眼中蓄著的淚閃閃爍爍,看著就像是惘然的水霧湧動。
徐慈看的怔住。
此時仙草眨了眨眼,終於看清楚麵前的人:“哥哥!”她用沙啞的嗓子叫了一聲,張手起身,將徐慈緊緊地抱住了。
徐慈察覺她緊緊地靠著自己,大概是冥冥之中的一點靈犀,讓他的心也忍不住有些奇異的震顫。
略一猶豫,徐慈終於抬手在仙草的後背上輕輕撫過:“彆怕,我在這裡。”
仙草流著淚,方才昏睡之中,竟身陷那不可說的夢魘,正在最痛苦的時候,卻聽到了熟悉的呼喚。
本以為是幻覺,誰知睜開眼睛,的確看到了最想念的人就在眼前。
徐慈安撫著仙草,又問道:“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仙草靠在徐慈胸前:“沒有,已經好了,隻是方才做了個噩夢。”
“噩夢?”徐慈有些意外,卻又有點放心,莞爾道:“什麼噩夢把你嚇的那樣?罷了,隻要不是肚子又疼就好。”
仙草抬頭看向徐慈,卻見他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這一刻,卻跟自己記憶中的兄長形象完全地重合了起來。
徐慈看她怔怔地打量自己,略有些不自在:“你隻管看著我做什麼?”
仙草笑道:“沒什麼,我突然間想,假如能跟哥哥一直這樣就好了。”
徐慈的眼神微微一變,卻又不露痕跡地轉開目光:“對了,我才想跟你說,我們要啟程離開這裡了。”
仙草問:“去哪裡?”
徐慈道:“你願不願意跟我去蜀中?”
仙草道:“隻要哥哥去哪裡,我自然就跟著去哪。”
徐慈笑看著她,忍不住抬手向著她頭頂掠去,像是想要在她頭頂輕輕撫過。
隻是手剛碰到仙草的頭頂,徐慈的手勢一僵,終究還是訕訕地縮了手:“我隻是擔心你的身子經受不住。”
仙草道:“我好的很,之前隻是偶然才肚子疼罷了,現在都全好了。”
徐慈也不知她是真心這樣說還是怕自己擔心,歎了口氣道:“那好,待會兒我讓阿琪來幫你收拾收拾。”
這日黃昏,一行人來至和縣。
仙草事先告訴過徐慈皇帝可能在往蜀中的路上設置關卡安排密探,所以徐慈也提前做了準備,並沒有選擇官道,隻從一些捷徑小路而行。
這和縣離京城有些遠了,又是個小地方,內宮密探的手應該伸不到這裡來。
也不知是否是因為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仙草的肚痛再也沒有發作過,倒是徐慈為了照顧她,往往是行個十數裡就停一停,看看她如何,噓寒問暖,甚是體貼。
仙草雖然很喜歡如此的兄妹相處,卻又有些怕讓袁琪誤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袁琪全不放在心上,還對仙草說道:“你何必操心我?我若在這時候胡思亂想,還是個人嗎?可知我現在最想的是你好起來。”
仙草頗有點感動,袁琪又道:“我現在才知道,那個夏姐姐也不是個壞的,雖然她不說我也知道,她是禹將軍的人。”
仙草啞然。
雖然她不想張揚此事,但那夜夏葉寧死也一定帶自己走的勁頭,自然連袁琪也看出了不妥。
袁琪又歎道:“禹將軍果然是不世出的奇男子,所以才有夏葉這樣的能人做他的死忠。不愧為小鹿你的心上人。”
仙草笑道:“是啊,是啊,禹將軍是舉世難得的。”
袁琪嘖了聲,又道:“如果我不是有了徐大哥,隻怕我也會喜歡他呢。”
仙草又笑起來:“你真的那麼喜歡哥哥嗎?”
袁琪臉上微紅,小聲說道:“當然了,從我還小的時候,第一件看見徐大哥,就非他不嫁了。”
仙草掩著嘴隻顧笑,袁琪卻惱羞成怒似的,道:“你笑什麼,可知我心裡愁著呢。”
“你又為什麼發愁?”
袁琪的嘴努了努,神情有些怏怏地:“你也是個聰明人,難道沒看出來嗎,徐大哥對我……對我好像……”
仙草呆呆地看她:“好像怎麼?”
袁琪隻得一鼓作氣地說道:“他好像並不喜歡我。至少不是像禹將軍對你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