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尹聽他是誇讚之意,笑道:“都是為皇上辦差,自然彼此都不得馬虎。”當下把信收下,金牌原物奉還。
府尹又回到桌邊兒,簽發了一張提人告書,交給身邊的主簿。
那主簿拿了簽書,陪著這些人前去大牢提人。
盛府尹又將手中的顏如璋的親筆信看了一遍,確認無誤,便揣在懷中自入內去了。
不多時,那陪同的主簿返回,稟告府尹說,錦衣衛一行人已經提了大牢中的眾人離開。
盛府尹鬆了口氣:“早就該把這些瘟神送走了,皇上命本官審訊他們,怎奈這一個個的都跟啞巴似的,半個字兒都不肯吐露,弄的本官很是為難。如今送去詔獄,那鎮撫司自然有萬般的手段,不怕他們不招個底朝天。”
如此大概又過了數刻鐘,外頭突然又有衙役跑進來道:“大人,鎮撫司來人。”
盛府尹不明所以:“怎麼去了又回?”
忙整衣出外相見,卻見來的正是認得的莫千戶,府尹笑道:“本以為千戶今兒不必跑一趟了,怎麼又來了,莫非還有彆的事吩咐?”
莫千戶一怔,皺眉笑道:“盛大人說哪裡話,不是說好了,今日來提人的嗎?”
盛府尹一驚不小:“你說什麼?你、你們的人方才不是把那些人犯都帶走了嗎?”
“我們的人?”莫千戶愣住,“大人又是在說什麼,今兒是我負責提人的,鎮撫司又哪裡派過彆的人?”
“對了,不是鎮撫司,帶頭的是宮內的一位小全公公,說是高五高公公手下。”
“高公公的人?”莫千戶見盛府尹說的有模有樣,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暗中思忖:“那些人要帶到鎮撫司的,高公公做什麼橫插一手?也沒有通知鎮撫司,難道是皇上心血來潮?”
“請稍等,”盛府尹想起那封手書,忙回身入內,從抽屜內將顏如璋的親筆信拿了出來,“這裡是你們顏指揮使的手書,還有印信,指揮使大人是知情的,大概是忘了告訴千戶。”
莫千戶忙接過來,仔細一看,果然是顏如璋的筆跡無誤,還有那個印信,也是顏如璋慣用的私章,獨一無二。
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莫千戶徹底懵了:“可我先前出門的時候才遇到過指揮使,他若是知道此事,怎會隻字不提?”
盛府尹也是莫名其妙:“難道是因為涉及機密?”
莫千戶道:“盛大人,我先帶了此信回去,也許是誤會一場,也許……”
盛府尹道:“也許怎麼?”
莫千戶似笑非笑道:“不好說,但願隻是誤會。告辭!”他說走就走,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跟他同來的錦衣衛一行人也齊刷刷,如風離開。
盛府尹目送眾人消失在府衙門口,抬手一撫額頭,哼道:“乾什麼這一批一批的,跑到順天府來抖威風嗎。”搖了搖頭,轉身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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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顏太後聽說禦花園內紅梅開的正好,又因為才下了一場雪,竟動了興致,起駕到禦花園裡賞花觀景。
中午就在禦花園的賞心暖閣裡設宴,又特叫人去請皇帝前來。
連著派了兩批人前往,皇帝才終於起駕而至。
當下眾人陪著太後飲宴,又召了宮廷鼓樂,奏樂湊趣。
正在其樂融融之中,有個小太監匆匆走進來。
雪茶一眼看見,忙倒退幾步。
那小太監繞到他身旁,悄悄說了一句話。
雪茶聽罷抽身回到皇帝身旁,附耳道:“皇上,外頭小國舅有急事,請皇上立刻移駕。”
趙踞有些詫異:“他知道朕在此陪太後?”
雪茶點頭。
此刻旁邊的太後已經發現了:“皇帝,怎麼了?”
趙踞笑道:“方才小太監來說,有一件要緊的事,太後且自安樂,朕先去了了那件事再來。”
太後歎道:“你真是越發忙碌了,母子們共享天倫的時候也越發的少了,罷了,若硬是留你,隻怕你也食不知味,你且去吧。”
後宮妃嬪聞言起身恭送皇帝。
趙踞略微躬身後退一步,轉身出了暖閣。
直到才出禦花園,便見顏如璋站在門口,小國舅正在來回踱步,似乎等的著急。
趙踞心下詫異,便將他上下一打量,笑道:“你怎麼這時侯來了,是有什麼天大的事兒?”
顏如璋道:“有個東西要給皇上看看。”
“什麼好東西?你最好彆是哄騙朕的把戲。”趙踞且走且問。
以往顏如璋總要跟他說笑幾句的,但是今番卻一反常態。
他一言不發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雙手遞給皇帝。
趙踞不以為然地瞥了顏如璋一眼,卻也一眼瞧出那是他慣用的秋色箋,因笑道:“有什麼話不能說,還得寫出來?”
顏如璋道:“皇上隻管先看。”
趙踞將紙一抖,垂眸看去,見寫的是:茲由小全公公提領犯人若乾名。
落款自是顏如璋三字,旁邊且蓋著一個如獅如虎形狀的小印章。
以往顏如璋有什麼密奏傳到宮內,都是如此一張紙,字跡印章且都無誤,皇帝是看慣了的,當下挑眉道:“你特把你寫的這個東西給朕看是什麼意思?你又叫小全提的什麼犯人?”
顏如璋打量他的臉色,苦笑道:“皇上,您再細看看。”
“到底弄什麼……”趙踞欲言又止,他看出顏如璋臉色有異,當下半是疑惑地重又看去。
這次他用了幾分心思,反反複複把那一行字看了幾遍,又細瞧了會兒底下的落款印章,腳步戛然而止!
皇帝停的毫無預兆,雪茶亦步亦趨地正跟在身後,收步不及,幾乎撞在皇帝身上。
趙踞凝眸看向顏如璋,雙眼中透出驚疑之色:“這不是你所寫?!”
顏如璋見他終於看了出來,苦笑道:“不錯,這的確並非臣的手筆,但是……竟然連皇上都給瞞了過去,這順天府倒也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