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微怔, 然後身不由己地走到仙草身旁:“小鹿,你莫非知道該怎麼才能救禹將軍?”
雖然封了德妃, 但情急的時候雪茶往往忘了那些稱呼, 譚伶也知道他們之間關係非同一般,也不去在意。
仙草笑道:“我也不敢說,隻不過我恰好知道一件事, 隻怕對禹將軍有好處……對皇上也有好處。”
莫說是雪茶,連譚伶也怔住:“娘娘, 您知道的是什麼?”
仙草向著他一招手, 譚伶忙俯身往前。
仙草在他耳畔低低說了一句,譚伶驚得臉色都變了:“娘娘?!”
雪茶在旁邊竭力豎起耳朵,卻也沒聽出了個子午卯酉,著急地催促:“怎麼了,快跟我說說。”
仙草道:“不能告訴你, 知道的人多了就沒意思了,你先回去瞧著, 我保管皇上不會為難禹將軍, 隻怕反而會……”
她欲言又止,一笑又問:“太後那邊怎麼樣呢?”
雪茶說道:“我因一心都在禹將軍的身上, 就忘了打聽那邊,隻聽說太後實在生氣,隻怕胡美人要遭殃了。”
仙草道:“這你恐怕又錯了。”
雪茶不解:“為什麼?大家都這麼說的。”
仙草笑道:“這位胡美人很是神通廣大, 運氣也不錯, 不然的話, 之前儲秀宮裡走水,明明是在她房中出的事,卻偏死了那宮女,她卻無事,反而因禍得福地去了平章宮呢。”
譚伶是個精細人:宮中曆來禁火,縱然有小宮女不懂事,也不至於就在宮室內隨意燒紙,出事的地方還偏是皇帝的新寵所住。
可這胡美人竟然能毫發無損,這莫非真的是她運氣太好?而根據譚伶的經驗,在這宮內若想一帆風順,是絕對不能單靠運氣的。
雪茶沒想明白,還呆呆地跟著點頭:“她的確是命大。”
仙草笑道:“她既然這樣命大,我猜她今兒隻怕也不會有事。”
雪茶眨眨眼:“真的?”本還想追問,可一想到胡漫春那張臉……又何必跟仙草多說呢。當下雪茶搖了搖頭說道:“我可不管那些,橫豎她跟我不熟識,也跟我沒關係。我還是回去盯著禹將軍。”
雪茶說著又回頭看仙草:“將軍真的無事?你可彆騙我。”
仙草笑道:“我才不舍得騙你,你快去吧。”
雪茶看著她含笑的臉,不知為何心中也覺喜悅,便嘻嘻一笑,轉身去了。
且說雪茶離開了寶琳宮,一路往乾清宮而回,路上琢磨著仙草的話,無意中見兩個小太監匆匆而來。
雪茶看他們仿佛從富春宮的方向,便攔住了問道:“知不知道,太後怎麼處置的胡美人?”
小太監見雪茶不知,忙道:“回公公,我們才聽說,太後命打了胡美人五杖,幸而方太妃說情,又加皇上親去了,太後便命把剩下的十五杖暫時記下了。”
雪茶目瞪口呆:“這樣?皇上也去了?”雪茶撫了撫後腦勺,笑道:“果然給小鹿說中,她的運氣可真是不錯,這也能化險為夷。”
***
先前在富春宮中,太後大發雷霆,命人責打胡漫春。
是方太妃及時趕到,喝止了行刑的太監,那會兒胡美人已經給打的叫苦連天,動彈不得。
太妃先入內拜見太後,太後氣色很不好:“你為何攔著?”
方太妃溫聲道:“太後且聽我說,胡美人這會兒還叫冤枉呢,隻怕真的有什麼誤會。”
太後怒道:“什麼誤會,明明是她在方昭容身後推了她一把,才害得貴妃落水,可見她是故意謀害!何況當時跟著的人也都在,難道都冤枉了她?”
方太妃聞言,便環顧底下眾人,道:“你們可聽見太後的話了?現在正是說實話的時候,你們若是有誰看見了當時的情形,就趕緊說出來!這會兒若是不說,等冤殺了胡美人,非但對太後不好,以後對皇上……自然也難以交代。”
太後一愣,還未開口,突然有一個宮女跪倒在地,道:“太後娘娘,太妃,奴婢有話說!”
方太妃問道:“你莫非看見了?”
“奴婢的確看見了,”那宮女戰戰兢兢地,顫聲說道:“當時奴婢就在吳美人身旁,親眼見到是吳美人不小心歪了一下,差點兒撞到胡美人,但是胡美人閃的快,所以反而把前方的方昭容給撞到了。”
顏太後皺眉,太妃忙又問吳美人。
吳美人卻怒斥道:“你胡說!”
那宮女道:“其實不僅是奴婢,還有人也看見了的……”
吳美人聞言不由露出心虛之態。
方太妃輕聲道:“是啊,你們身邊兒都是眼睛,既然有一個人看見,未必就沒有彆人,你要說實話倒還罷了,若是抵賴,反而讓人懷疑你有什麼藏匿。”
吳美人見太妃逼問,終於色變,於是跪地說道:“的確是臣妾,當時不知怎麼了覺著腳下甚滑,便往旁邊倒下,本以為胡妹妹會扶我一把,不料她竟躲開了……才害的臣妾撞到了方昭容身上。”
有了這一番話,胡漫春自然罪不至死。
可顏太後皺著眉,半信半疑,惱怒不息似的。
方太妃陪笑道:“大熱天的,太後且息怒,彆為了這些事著惱,貴妃已經並無大礙,太後也要保重才是。”
顏太後冷笑道:“我也想清靜保重,可偏偏有的人總是戳我眼珠子。今日若不是你來的及時,定要打死了她。”
方太妃笑道:“若她是故意的謀害貴妃,就算是打死了一百個,我也不會勸阻太後,可偏偏事情跟她無關,且才過了封妃之禮,立刻就傷了她性命,傳出去也不好。”
正在這時,外頭太監揚聲,報說皇帝駕到。
趙踞本正要處置禹泰起馮絳的事,誰知偏偏聽說顏珮兒落水,太後要打殺胡美人等話。
當下親自來到了富春宮,卻見胡漫春等人跪在地上,胡美人梨花帶雨,很是可憐,皇帝看她一眼,便上前見禮。
皇帝先入內探望了顏珮兒,見顏珮兒頭發未乾,臉色蒼白,雖然睡中,卻仍有驚悸之色。
趙踞歎了兩聲,又詢問太醫,太醫說隻是嗆了水受了驚,除此之外並無大礙,這才又轉出來。
顏太後越發動氣:“看看你寵的人,差點兒把貴妃害死。”
皇帝說道:“除了貴妃受驚,其他的本無大事,起因卻是吳美人行事唐突,胡美人處事不當,倘若要罰,倒該是兩個人一起罰才好。”
吳美人聽了,忙求饒。
顏太後見狀總算道:“哼,皇帝還是護著她的,這麼著急趕來,也不知道是為了貴妃呢,還是為了她。”
方太妃忙道:“皇上當然是為了貴妃,另外隻怕也還是擔心太後氣壞身子。”
“是嗎?”顏太後又看一眼地上的胡漫春,那張臉太過刺眼,當即喝道:“你還不滾出去!”
胡漫春磕了頭,慢慢起身退了出去。
此刻裡間又報說顏珮兒有些不安,太後急忙又入內查看,見顏珮兒身子微微抽搐,口中喃喃,太後忙握住手,卻覺著她的手仍舊冰涼。
正好這會兒湯藥煮好了,太醫奉上,皇帝親自接在手中,躬身喂給顏珮兒吃。
顏珮兒起初還緊閉雙唇,趙踞輕聲勸慰,顏珮兒仿佛有所感知,才微微地吃了幾口。
太後見皇帝如此相待,心裡才覺有些寬慰。
皇帝喂了顏珮兒喝了半碗藥,太後道:“好了,剩下的給我罷了。”
趙踞將藥碗轉給太後,太後歎息說道:“但願你心裡知道……誰才是真正知冷知熱的。唉。”
皇帝陪站了會兒,這才退了出來。
皇帝對方太妃道:“朕那邊兒也還有些事,就不耽擱了。就勞煩太妃多多照看太後。”
方太妃忙道:“皇上放心,這是我應該的。對了,怎麼聽說,馮昭儀那邊兒有些事呢?”
皇帝道:“沒什麼大事,朕也正想告訴太妃,叫那些人不要亂說,最好彆傳到太後耳中。還有,去避暑山莊的事情,還得讓太妃操心,儘快安排太後啟程,免得總是留在宮內煩心。太妃若是無法料理,就讓賢妃幫手。”
方太妃一概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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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胡美人死裡逃生,給宮女扶著離開了富春宮。
她雖然隻給打了五杖,但已經受了些傷,疼入骨髓。
大太陽底下,胡漫春忍著痛走的極慢,額頭已經出汗,顯得很是狼狽,加上來來往往的宮人們奇異的目光,簡直讓人難以禁受。
正艱難往回,便聽到身後有人道:“請留步。”竟是男子的聲音。
眾人停下來,回頭看時,卻是沈君言。
沈君言來至胡漫春身前,道:“娘娘好像受傷不輕,我這裡恰好有一些外傷所用的藥,或許可以一用。”說著,便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紙包,雙手遞上。
胡漫春示意宮女收了:“多謝沈大夫。”
沈君言道:“不必,這也是舉手之勞,醫者父母心,誰讓我遇見了呢。另外看美人臉色不佳,似乎有內鬱之意,改日或許給美人看一看,開兩副藥調劑一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