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院牆,隻聽見先前那人的聲音又冷然說道:“怪不得你不顧一切地離開我,原來是來找你的相好,很好,很好。”
夏葉睜大雙眼,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但那人的聲音卻漸漸遠去。
片刻的寂靜後,後院隱隱地傳來譚伶驚怒交加的怒喝聲:“你是什麼人?站住!”
譚伶性情內斂沉穩,自來不曾聽他這樣驚慌惱怒,夏葉,禹泰起跟徐慈三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往後院奔去。
等三人來到後宅,卻見譚伶臉色灰白地跌在台階之下,嘴角有血漬湧出,牆頭上那道影子一閃而過,仍是那人的聲音道:“哼,這下看你來追我吧。”
三人正不知如何,譚伶道:“快,那人把小皇子……”
夏葉禹泰起徐慈聞聽,如同天塌一般。
當下,禹泰起跟徐慈交換了一個眼神,他便跟夏葉衝往外頭,徐慈卻衝向內室。
內室之中,桌子給掀翻在地,彩兒倒在中間,正滿麵痛楚地爬起身,一個奶母驚慌失措地縮在角落裡。
徐慈提心吊膽地撲到床邊,卻見仙草跌在床下,一動不動,手中還死死地握著孩子的繈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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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出其不意來襲的怪人,正是夏葉的師兄。
他先前本不願替夏葉醫治徐慈,後來要夏葉委身於他,才肯出手。
但夏葉隻是迫於無礙而已,並不願跟他天長地久的,所以終於找了個機會逃了出來,趕到夏州來向仙草報信,並向禹泰起覆命。
誰知這人竟然不屈不撓,一路追隨而至。
又偏偏聽見夏葉跟禹泰起說起他的性子,他自然不快,竟然把拓兒搶走,逃之夭夭。
儘管禹泰起第一時間命封鎖城門,但是士兵搜尋了整天整夜,仍是沒有發現此人的蹤跡。
禹泰起又不想過於逼迫,免得逼急了這人,讓他狗急跳牆做出更加驚世駭俗的舉止。
出了此事,夏葉極為愧疚。麵對一籌莫展的眾人,夏葉道:“他的性格雖然偏頗,但是,還不至於對一個孩子下手,何況他臨去留下的那句,是讓我去找他,所以該不會對拓兒不利……將軍,這件事是我惹出來的,我向你跟娘娘保證,一定會把小皇子帶回來的。”
事到如今,說什麼自也無用,禹泰起正色道:“隻要你把拓兒好端端地帶回來,便是我禹某人此生的大恩人。”
夏葉淚盈於睫:“本是我的過錯,將軍萬萬不可這樣說。我……就不去見娘娘了,將軍替我多多致歉,好好安撫娘娘。”
事不宜遲,夏葉簡短說罷,便收拾行囊出府去了。
次日,譚伶也帶了兩名鎮撫司之人,辭彆了仙草跟禹泰起,出城搜尋那怪人蹤跡去了。
此後月餘,並無眾人的消息。
在節度使府內,徐慈,小慧,彩兒等眾人輪番照看仙草,不敢稍微疏忽。
這些日子裡,仙草昏昏沉沉,精神恍惚,有時候總覺著耳畔有孩子的哭聲,好像拓兒仍在身旁。
連日來竟然形銷骨立。
雖然徐慈再會寬慰人,禹泰起再細心體貼,可卻比不上拓兒不在身邊帶來的沉重打擊。
兩人十分擔憂,若是長此以往,隻怕還沒拓兒的消息,仙草先就出事了。
這天,禹泰起處理了邊城政務,來到內宅。
還未進門,便見徐慈站在台階前,雙眼微紅。
禹泰起道:“小鹿怎麼樣?”
徐慈勉強一笑:“她才睡著了。”
禹泰起放輕腳步入內,到了床邊,卻見仙草蜷縮身子臥著,懷中卻還抱著昔日包裹著拓兒的那繈褓。
那天那怪人突然而至,一出手將彩兒打暈,便從奶娘手中將拓兒奪過去。
仙草本正在榻上,見狀奮不顧身撲過來,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緊緊地抓住孩子不放。
那怪人抬手要在她頭上擊落,看著她的臉色,心中一動,便閃電般改為在她的頸間劈了一掌。
仙草雖然暈厥,仍是不肯撒手。
那怪人才抖落繈褓,縱身去了。
如今對仙草而言,似乎這繈褓已經是她最後的慰藉似的。
禹泰起站在床邊,很想把仙草叫醒,告訴她,他們也跟她似的惦記擔心著拓兒,但是他跟徐慈……卻也同樣的跟惦念拓兒一樣,也擔心著她。
禹泰起站了半晌,徐慈從外進來道:“侍衛來傳,是說外頭有人前來拜訪。”
“不見,”禹泰起凝視著仙草憔悴的睡容,幾乎想抬手給她把皺蹙的眉心輕輕展開,“天王老子也不見。”
徐慈自然體諒他的心情,當下出來吩咐了侍衛。
不料那侍衛去了半天,又匆匆返回:“徐爺,我想還是讓將軍去見一見吧。”
徐慈道:“怎麼了?”
侍衛欲言又止,皺眉說道:“那來人……看著有些古怪,不是咱們夏州人,聽語氣似是京城來的,而且派頭好像還不小,轎子裡的人一直都沒露麵,隻有數十個隨從,看著都是好手。”
徐慈皺眉:“京城來人?”
侍衛道:“是啊,尤其是那個為首的隨從,說話更是怪裡怪氣,臉皮比女人還白,又很是娘娘腔,口氣還大得很。”
徐慈心頭一動,回頭看了屋內一眼,道:“我去看看。”
侍衛鬆了口氣,忙先帶了徐慈出門。
果然,在節度使府門口的路上,前後有數十人圍著一定黑呢的轎子,一個個身姿矯健挺拔,目光銳利,一看便知道是高手。
徐慈瞟了一眼,目光落在轎子邊的一人身上。
看見那人熟悉的臉,徐慈心頭一滯:“雪茶公公?”
原來那躬身在轎子旁的人,雖一身淡藍色的常服,但麵色白淨而秀氣,赫然竟是雪茶。
徐慈認出雪茶,心中震驚無法形容,他的目光迅速轉到那停著不動的轎子上。
來的人竟是皇帝身邊兒頭一號的雪茶公公,那麼,試問世間還有誰,能讓雪茶這樣恭敬地躬身回話。
像是要回答徐慈的疑問似的,雪茶抬手把轎簾子一掀,有個人躬身緩緩走了出來。
兩個人的目光隔空相對,徐慈看著對方鋒芒內斂的眼神,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