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太監將拓兒護住, 又分出兩人去救陳婕妤。
此刻陳婕妤已經昏死過去,但當把她從花叢中拉出來之時, 內侍們都嚇了一跳。
那縱橫的傷痕,淋漓的鮮血, 觸目驚心。
這幅情形或許隻能用“麵目全非, 慘不忍睹”來形容。
大家嚇得心驚膽戰, 忙一邊叫人, 一邊請太醫, 一邊又分人手把陳婕妤從禦花園帶著送回扶詩宮去。
跟隨拓兒的近身內侍唯恐驚嚇著他, 早在人把陳婕妤拉出來之時就忙先抱著拓兒離開了禦花園。
很快皇帝也聽到了消息,急忙親自來到扶詩宮。
這會兒在陳婕妤的房中, 隻有劉昭容一人還在, 見皇帝駕到, 忙跪地。
趙踞道:“她怎麼樣?”
劉昭容眉頭緊皺麵有難色:“皇上、看了就知道了,隻是……怕驚了聖駕。”
趙踞不發一言,入內上前。
當撩起簾子看見陳婕妤的樣子,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他回頭看劉昭容一眼:“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傷的這樣重?”
劉昭容搖頭道:“臣妾實在不明,不過陪著陳美人的宮女已經押在外頭了。”
皇帝定了定神, 有些不忍心再看陳婕妤的樣子。
當下來到外間, 喝問地上跪著的眾人:“是誰近身跟著的?”
跪在前麵的那宮女正是陪著陳婕妤前往禦花園的, 她再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般情況。
此刻陳婕妤生死未卜, 她唯恐照顧不周的罪名落在自己身上, 便戰戰兢兢地說道:“回皇上, 是奴婢跟著。可是, 可是美人吩咐奴婢,叫奴婢在外頭等著不許跟隨,奴婢也不敢問彆的,萬萬想不到竟會出事。”
趙踞皺眉道:“她沒說去做什麼?”
這宮女想起陪著陳婕妤的時候,看見拓兒一節,以及兩人進了禦花園後陳婕妤鬼祟的模樣。
畢竟是陳婕妤貼身之人,宮女心中其實預料到一點點……可是那些隱私如果說出來,隻怕自己死的更快。
當下隻說道:“回、回皇上,多半是要去掐花之類,這些日子娘娘一直心情不佳,常常習慣一個人呆著。”
趙踞道:“那她怎麼竟去見了大皇子?”
“這……這奴婢實在不知道,求皇上饒恕。”她深深低頭。
趙踞盯著這宮女,還未開口,便聽見裡頭響起兩聲淒厲的哀嚎,原來是陳婕妤終於醒了。
皇帝忙轉身入內,卻見床帳抖動,陳婕妤像是陷入噩夢般,揮手亂打亂動。
兩名太醫手足無措,不敢靠前。
劉昭容上前輕聲道:“妹妹,你不要害怕,皇上看你來了。”
聽見“皇上”兩字,陳婕妤好像才醒了過來似的。
但是對她而言,眼前卻模模糊糊,一隻眼睛雖完好,可另一隻,卻怎麼也看不清,隻覺著麵前一片血紅。
“皇上,皇上在哪兒……”她才叫了聲,突然覺著唇角也劇痛。
陳婕妤突然又想起自己在禦花園經曆的,一時渾身發抖。
正在恐懼之極的時候,眼前隱約出現一張臉,濃眉鳳眸,依稀閃爍。
陳婕妤愣了愣,終於慢慢地將那張臉看清楚了。
“皇上?真的是您?”她喃喃地喚。
趙踞在床邊落座:“朕在這裡,彆怕。”
陳婕妤心頭一陣酸楚,眼中便有淚湧出,但是她本就傷了眼睛,淚水浸沒,更加疼的鑽心。
“皇上,”陳婕妤疼的抖著,顫聲道:“臣妾,臣妾的臉是不是……”
趙踞看著她的樣子,原本如花似玉的容顏,這會兒卻仿佛支零破碎。
他突然間想起了一個人。
“你沒事,”趙踞微微一笑,握住了陳婕妤的手,“好生安心地給朕養傷,不許想彆的。”
陳婕妤定定地看著他:“皇上……你不嫌棄臣妾?”
“你好好的,有何可嫌棄。”皇帝的笑似乎是上好的麻藥,令人迷醉。
陳婕妤忘了傷口的疼,一時舍不得流淚,免得看不清眼前的人。
直到皇帝問道:“你告訴朕,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有人對你如何?還是彆的?”
陳婕妤驀地想起來,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臣妾、臣妾……”
僅存的完好的眼睛閃爍,終於她忿然不甘心地叫道:“是她,是她害臣妾的,皇上!是她,求您給臣妾做主!”
淚從她的傷眼裡流出來,卻是血紅的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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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監送了拓兒回紫麟宮後,便飛快地將禦花園中發生的事告訴了仙草
仙草聽的驚心,來不及管陳婕妤如何,低頭細細打量拓兒:“拓兒無恙嗎?”
那跟隨拓兒的內侍也有些惶惶不安:“當時我們本要護送皇子回娘娘寢宮的,可是皇子突然指著禦花園的方向,奴婢們便隻好陪著他前去,皇子的意思又是不許我們跟著,我們覺著院子裡沒有彆人,所以隻站了一會兒,沒想到……”
仙草厲聲說道:“以後不管怎麼樣,不許離開大皇子身邊。”
內侍們慌忙答應。
仙草叫他們退了,才問拓兒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拓兒點點頭。
仙草摸著他柔嫩的小臉:“好好的,你突然跑去禦花園做什麼?且又不叫人跟著,是什麼道理?”
拓兒眨了眨眼睛,伸手探入袖子裡。
仙草正不知如何,拓兒在袖中摸來摸去,手抽回來的時候,小手中居然多了一朵很小的半開的月季。
仙草無法置信,雙眸陡然睜大:“這個是……”
拓兒把粉紅色的月季舉高,直送到了仙草的麵前,一陣沁甜幽香撲麵而來,沁入心脾。
“拓兒這是……給母妃的?”仙草若有所悟,卻又著實難以相信。
小皇子乖巧地點了點頭。
仙草的眼睛頓時潮潤起來,看著那嬌豔半開的花兒,強忍著悲欣交集的衝動感,抬手將花兒接了過來。
“你這孩子真是……”仙草幾乎忍不住,淚在眼中泫然欲滴,怎麼會有這樣懂事的小孩子?
就算是親身經曆,她也有不真之感。
拓兒見她接了月季,便張開雙臂,抱住了仙草的脖子,將頭靠在她的頸間,是全身心依賴的模樣。
仙草摟著他,目光掠過眼前的月季,突然間覺著有些異樣。
起初她並不明白這種異樣從何而來。
直到送了拓兒入內,叫宮女拿了這月季插瓶。
小慧從旁接過來,笑道:“哎呀,小皇子真是聰明伶俐,我原先還擔心他給刺兒紮了呢,可巧,這月季還是半開的,刺兒也是軟的呢。”
仙草驀地明白過來,忙走近了細看,果然,這是初長高的花苞半開的月季,所以刺兒並不堅硬,她方才接過來的時候,本能地是記得月季有刺,是想避開上麵的刺的,可是因為太感動便忘記了,但真的握住的時候卻沒有給刺傷,所以她當時才覺著有些古怪之感。
可是現在……
仙草回頭看向拓兒的方向,心中響起一個聲音: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她按捺思緒,不願再想。
半個時辰後譚伶回來,說了陳婕妤如今的情形。
仙草道:“可知道她是怎麼跌傷了的?”
譚伶道:“雖然有個陪著的,可是一時還說不出什麼有用的來,皇上已經命把她送去慎刑司拷問。”
仙草卻看出他的眼神有些閃爍,便道:“彆瞞著我。”
譚伶微微皺眉,才小聲說道:“我沒有進扶詩宮,隻是劉昭容派人悄悄地出來告訴,說是陳美人她在皇上麵前,嚷嚷著……‘她害的’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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