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見桌上的香已經燃的差不多了,仙草便洗了手,重新又點了一炷,朝上拜了幾拜。
...太醫給小公主看過了,說小公主是因為沒有好好吃奶導致體虛,又著了點寒氣,發熱導致的昏睡。
江水悠看著那小孩子紅紅的臉,滿麵痛苦的神情,不由也皺了眉,便嗬斥伺候眾人:“是怎麼看著的?居然讓小公主著涼了!你們實在該死!”
眾宮人跪在地上,不敢做聲。
江水悠怒道:“都警醒些,若還要下次,一個個決不輕饒!”
正說著,裡頭傳來顏珮兒的聲音,淡淡道:“賢妃何必訓斥他們。”
江水悠走到裡間,陪笑道:“可是我驚擾了貴妃?我隻是恨這些奴婢不能儘心,貴妃正當調養身子的時候,又害小公主病倒,豈不是更添了貴妃的心病。”
顏珮兒輕描淡寫道:“其實你也不必大驚小怪,公主病了又能怎麼樣,橫豎又不是紫麟宮裡那千嬌萬貴的小皇子,皇上自然不放在心上。”
江水悠一怔。
顏珮兒轉頭看她,道:“聽說賢妃最近跟德妃很是親厚?不錯,或許你也能沾沾她的喜氣,將來生個皇子呢?”
江水悠臉色微變,勉強笑道:“娘娘說笑了。”
顏珮兒盯著她輕笑道:“說笑?太後不在了,宮內誰能壓得過她去?你倒的確是個聰明人,很知道該在關鍵時候去投靠誰。隻要你討了她歡心,恐怕比討皇上歡心更要緊呢。”
江水悠聽她說的這樣直白,倒是無言以對。
隻低下頭微笑道:“娘娘還是好生休息,我再去看一看小公主。”
見她要退,顏珮兒道:“江賢妃。”
“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顏珮兒眼神冷冷的:“我怎麼隱隱地聽說了個風聲,皇上想把小公主抱離富春宮呢?”
江水悠眉峰一動,故作疑惑道:“這、我怎麼從來不曾聽說這話,是什麼人跟娘娘嚼舌?”
顏珮兒靜靜地看著她:“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是不是嚼舌,我心裡其實也清楚。”
四目相對,江水悠道:“皇上並無旨意,娘娘又正當體虛,何必想那些子虛烏有,且請保重罷了。”
她正要退出,顏珮兒道:“你既然來了,那就替我帶一句話給皇上吧。”
江水悠詫異:“娘娘有話,大可當皇上來了後親自告訴。”
顏珮兒道:“不用麻煩,你回去告訴皇上——他要想我死,直說就是了。”
貴妃說了這句,才緩緩閉上雙眼。
江水悠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半晌才緩步退出。
此刻外頭已經喂了小公主喝了藥,那孩子終於安靜下來,又睡了過去。
傍晚時分,江水悠來至乾清宮,將富春宮的情形告知了皇帝。
趙踞聽罷道:“她當真這麼說?”
江水悠道:“是,臣妾覺著貴妃的情形好像不大好,所以格外吩咐了富春宮的人,叫他們仔細看護。”
趙踞擰眉道:“沒想到她這樣不知進退。”
江水悠偷偷瞥他一眼:“臣妾覺著,皇上、是不是去看一看貴妃?”
趙踞道:“不必。叫人好生照看小公主就是了。”
江水悠見皇帝神色冷淡,便不敢再說。
趙踞卻又看向她道:“你向來行事穩妥,性子也溫和大方,朕本來想把小公主抱給你養著,隻怕對那孩子也好。”
江水悠微震:“臣妾多謝皇上,可是貴妃畢竟……且讓貴妃跟公主母女分離的,臣妾也於心不忍。”
趙踞似笑非笑地:“這口吻不像是你,你什麼時候學的這樣多愁善感起來了?”
江水悠苦笑。
是夜,江水悠退出乾清宮,自回平章宮。
一路想著皇帝的話,夜風拂麵,心窩裡一陣陣的發冷。...
皇帝終於發話要把小公主抱給自己養著,這其中有兩個信號。
第一,的確是顏貴妃在皇帝跟前失了寵愛。
第二……
卻是江水悠明明知道,卻仍有些不敢承認的。
她正當年紀,本來也可以有自己的皇子跟公主,好好的皇帝居然說要抱小公主給她。
看似無上的恩典,可事實上,卻透著骨子裡的涼薄。
皇帝不想讓她生下子嗣,而原因,江水悠自己也隱隱猜到了。
夜風之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味道。
肩輿上的江水悠卻並未留心。
她仰頭看著陰沉沉的天際,回顧自己才進宮時候的情形,一路到現在,恍若夢境。
多少人羨慕著她一路“平步青雲”,同時進宮的那些朱冰清、羅紅藥等都已經不在了,唯獨她聖寵不衰。
可隻有江水悠自己知道,她心中有多少的悔不當初。
她低估了跟自己演對手戲的這人的段位。
從開始到現在,她最不該的,就是在皇帝麵前表現的過於聰明。
若皇帝心無所屬也就罷了,兩個人之間興許會配合的十分愉快。
但是偏偏皇帝心中有一份無人替代的白月光,而且……皇帝對那人的偏執,異乎尋常的牢不可破。
所以江水悠的存在,便漸漸地成了“威脅”。
江水悠意識到這點後,才叫人暗中配了那副藥,日常喝著。
她明白這宮中之事,皇帝不會不知道。
隻是皇帝裝作不知,自己也裝作皇帝不知的。
不過是想讓皇帝安心罷了。
現在回顧當時進宮時候、一心望著皇後之位的躊躇滿誌的自己,江水悠心頭一陣恍惚。
直到前方的太監驚慌失措地說道:“那是、那是走水了嗎?!”
江水悠一愣,這才回過神來。
她抬頭看去,果然見南邊烏沉的天際一片通紅。
江水悠心頭大震,那正是富春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