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2 / 2)

但同時,眾人體力也已到都瀕臨極限。

燕王此局是重注豪賭,做儘幾乎不可為之能事。但不得不說,北幽軍數量也確實比想象中多了太多。

如今大事既成,眾人戰力疲憊,得想點子儘快脫身,否則再多拖半日,隻怕就要損失慘重、得不償失。

但眼下敵軍雖已被西涼人給嚇破膽不敢再攻,但一時半會也不會輕易撤去包圍,區區百十人想要突圍,恐非易事。

“……”

月下,燕王莞爾。

“城主忘了?一年之前,宛城那夜,城主曾實戰教過我重圍之下……的製勝之法。”

“便是聲東擊西,暗度陳倉……”

慕廣寒微微有點迷惑。

很少見的,燕王明明在同他說話,卻不看他。反而是微微側頭,對著旁邊的一麵山壁,好似那裡有人在聽一般。

隨即,慕廣寒又看了一眼身上那塊被燕王扯下來的紅布,恍然大悟!

燕王此刻,的確並不是同他說話。

他在說……

說給那個開了天眼的人聽!

“……”

同一時辰,鬆陵江上遊。

年輕人一身白衣,有著讓人過目就忘的普通樣貌,和完全不顯山不露水的平庸氣質。

他就是毫無存在感的西涼燕王的副將雲臨,沒有存在感到燕王帶齊了另外四個也沒帶他。此刻,雲將軍冒著風雪,正在白衣渡江。

這是燕王離開前定好的計劃。

渡江後,趁夜讓內應打開城門,輕易攻下守備虛少的鬆陵要塞後,雲臨又馬不停蹄放出信號,聯同另一小隊輕騎去劫糧草。

路上披星戴月,他在馬背上忍不住尋思,這幾天燕王的海東青都沒回來過,也不知道計劃是否順利。

更不知道……趙姑娘好不好。

可千萬彆受傷了才好。

雲臨在燕王身邊做了六年副將,就暗戀了趙紅藥六年。

但由於家世樣貌和世家大小姐相差過於懸殊,他是絕不敢妄圖表白的,平日連話都不敢主動上去搭。

但他知道,趙紅藥是曉得他名字的,偶爾背地裡還會提他。

至今猶記兩年前,在邊境的一次露天燒烤酒會,趙紅藥喝多了,臉色紅撲撲的像桃花一樣好看,一直搖搖晃晃拉著宣蘿蕤也不知說什麼悄悄話,兩人時不時一起哈哈哈哈大笑一通。

忽然,趙紅藥抬起手,指了指他:“你看雲將軍——這不就是一個現成活的,話本裡的那種,帝王身邊的一流隱身暗衛?”

“……”

雲臨想到那次,至今還微微

漲紅了臉。

至少她是知道他存在的(),他今天還立功了呢?(),回來要是受了賞賜,也許能夠提起勇氣托人買瓶上好的酒送她。

“……綜上所述。”燕王悠悠道。

“北幽大軍壓境,孤注一擲圍困在此,後方守城之軍自然空虛。”

慕廣寒:“而西涼主力,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救援,而是直奔鬆陵主城而去。”

“嗯,而且。”

燕王勾唇:“……可不止鬆陵主城。”

那笑容與平日裡對著他時熟悉的笑容十分不同。慕廣寒心裡暗暗記下——原來燕止認真與“敵人”交涉時,是這麼個樣子。

“如城主之前所言,鬆陵江開,西涼沒有船,渡江以後糧草也是一大問題。”

“所以。”

燕王笑道:“我還讓雲臨,帶人去搬空了薪市。”

“……”

這一刻,慕廣寒真的是,有種瞬間激動飛躍,又毛骨悚然的感受。

而但凡那個開天眼的人此刻正看著,感受一定是他十倍、百倍而不及!

他甚至嗓子都有些微啞:“薪市……是北幽,藏糧草的地方?”

燕王又一次笑了,月下露出三瓣嘴下雪白的牙齒:“是,整個北方站區的所有糧草,都藏在薪市。”

他終於演都不演了。

直接抬起眼來,隔著虛空直直與鏡中的薑鬱時對視。

那一瞬,古祭塔上,明明上一刻是平夜萬裡,卻緊接著驟然雷電破雲、白月翻滾,萬壑鬆濤山雨欲來。

時隔數年,薑鬱時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記憶中抹不掉的故人鬼魅。

明明清楚,此刻西涼王不可能真的看得見他。而記憶中人一身雍容祭司祗服,眯著狹長的鳳眼,也與眼前的西涼王完全不像。

卻是一樣帶著和善微笑,相似的平靜無波裡,撲麵而來的刺骨殺意!

“哦,此外,本王還有一件事想要提醒薑大人。”燕王拱手。

“……”

“鬆陵城破,北幽半壁已入西涼。薑大人以為,東澤,南越又是否還能坐得住,默然看我西涼一家獨吞,而不急著過來分一杯羹呢?”

“本王還想知道,倘若北幽已無兵可用、無糧可用之事再傳揚出去,其他勢力是否更會有恃無恐,而北幽又該如何收拾殘局?”

“當然,這些都是薑大人要頭疼的問題了。”

月下,一張貓兔混合的油彩臉,三瓣嘴勾著,那是薑鬱時這輩子都未見過的森然邪惡。

“燕止還祝薑大人……心情愉悅,福壽安康。”

“……”

“……”

祭塔上,晏子夕道:“薪市糧多,他們一時半會搬不完。不如此刻立刻傳令,撤回最近的援軍,北邊雍城的兵也星夜加過去……無論如何,糧草要先保住……”

“不必。”

薑鬱時顫抖手指用鏡子看了一下鬆陵全境,心道大勢已去,卻是眸如

() 鷹隼,抬起一張滄桑青白的臉,向白驚羽伸出手去。

“你不是說過,想要幫我?”

“從今往後,我信任你。”他咬牙道,“你來。”

“……”

控屍逆天,即便是天璽沒有湮滅時,每喚醒一次屍身,也要幾近瞬間消耗殆儘薑鬱時整整兩三天的法力。

而自從天璽不在,紅髓珠的裂紋也越來越多,從拓跋族抓來的人也一個個獻祭殺光了以後,控屍更是困難。

此次合圍,他更是開天眼都勉強,更遑論再喚屍將!

……

白驚羽閉目握住薑鬱時的手掌。

微微試過法術深淺而已,她已額角微微冒汗:“薑大人,我初習此法,眼下怕隻夠輔助薑大人喚醒一人……”

一人夠了。

再多,以他如今枯槁的身體,隻怕反而不好兼顧。

一片幽暗過後,白驚羽發現自己被帶進一片黑域。在黑域八卦陣圖的微藍色陣法上,站著七八十來個栩栩如生的木偶人。

薑鬱時將她牽到一個卷曲頭發的木偶身前。

白驚羽將法力注入木偶,一半略感奇怪,微微皺眉。

“怎麼了?”

“薑大人,這人身上……有一些明亮的東西,像是,像是月華?”

確實有。

薑鬱時之前操縱他時,也曾多少感覺到過。不像彆的屍身附上去總給人一種空蕩蕩、冷冰冰的感覺。這個人周身卻始終有一種揮之不去,朦朧而柔軟的……月光氣息。

“許是這人以前融過天璽,留了些寶石之氣。”他冷冷道。

“不重要,繼續。”

……

那晚,夜色漸深。

眾人輪流守夜,輪到師遠廖和趙紅藥時,師將軍遠遠的聽覺異常靈敏:“有人來了。”

燕王晃了晃懷中:“阿寒。”

“嗯?”

“來了。”

“誰?”

“你找的人。”燕王道,“洛南梔。”

“……”

慕廣寒一驚,馬上要爬起來,卻被燕王摁住。

他叮囑,“記得我跟你說過,他未必還有神智,不能當做你認識的人。”

“……我知道。”

自從在北幽與燕王重逢,西涼眾人也沒少給慕廣寒描述他們遇到的那些“眼睛會動,會說話”的屍將。

但月下真正親眼見到,還是頭皮發麻。

來人眼中空洞無光。

但蒼白麵容、淡色眼睛,淡雅疏離氣質,確實是洛南梔。連身上的梔子香都還是他。

他一身銀盔,手握一支黃金法杖。

慕廣寒恍惚了一下,他認出那是南越王的法杖。

……

心驟然沉了下去,也隻能垂眸,緊捏手中武器。

荒謬的是,他來北幽前,做過各種心理準備。卻怎麼也沒有準備到,會碰上南梔拿他“亡夫”的武器對付他。

他要拿來對付南梔的,則是疏離。

洛南梔自己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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