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紫枝形閃電如群龍廝殺,□神木扶桑的流雲中滾動,照亮東方。
“那裡!!!”
扶桑上巡查日齒的百氏弟子驚恐地大喊,他的瞳孔印□破開陰雲□來的□數飛舟。
飛舟的鶻翼披拂閃電,成百上千。
這□多的飛舟,要□是仙門聯合,要□隻能是有宗門傾儘全力!可天外上神隻手遮天,□二洲瘴霧洶湧,仙門各顧己身尚且來不及,又怎□來可能全力征伐空桑?誰敢不顧自己的萬年基業?
可偏偏世上,真的就有一個。
閃電照亮他們或年輕或蒼老的堅毅臉龐,他們的道袍被長風鼓振,他們的腰牌上銘刻著同樣的兩個字:
太乙。
號角聲中,百氏族長騰空叱問:
“太乙!你們是想撕毀仙門之約嗎?!”
君長唯盤膝坐□最前麵的飛舟,長風鼓蕩他的衣袖。他轉頭,望了一眼湧洲朝城的方向,那裡連接天地的光柱還未消散,還隱約可見……儘管□□都沒說,師巫洛離開燭南時雙方甚至沒有打過照麵,可從那一刻開始,雙方就有了□形的默契。
天道登天梯。
太乙伐空桑。
如今,除去八□一位前往滄溟,攔截三□六島的長老,太乙各峰各脈,上至長老,下至弟子,儘入戰場。
“……太乙!你們當真不顧萬年基業?!”
千舟不停,空桑雷湧。
“若□神君,何來太乙?”
君長唯縱身躍下。
“殺!”
萬劍騰空。
…………………………
人間日月未墜。
巨臉緩緩收回目光。
天道的存□對□大荒和天外天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正□如此,它才會與天外天聯手,布置下環環相扣的陰謀。大荒以魂絲牽引神君的業障,使其命懸一線,以此逼迫身為天道的師巫洛暴露自己。天外天設陣伏擊天道,它發動荒厄,進攻□二洲,削弱天道。但就像天外天打著重回人間的盤算一樣,大荒□有所隱瞞……同為應運□□的一點冥靈,它比天外天更能猜測師巫洛的實力!
單憑三□六兵戈上神,絕對□□斬殺師巫洛。
□為給神君奪回功德,師巫洛一定會登天梯。
以天外天的作風,到緊急關頭,□有八九會下令空桑沉墜日月,擾亂天軌,以此重創人間。大荒便能利用□二洲日月失序的機會,如中古末年,再次蒙晦□二洲。眼下,假若它全力協助空桑,有八層把握,讓空桑成功沉日墜月。可這樣一來,就得舍棄被它困住的神君□魂。
隻要吞噬神君□魂,它就能擁有真正的形骸!
這比□二洲更讓它垂涎。
巨臉神色陰晴不定。
誇父青銅骸骨上,仇薄燈一點一點起身,隱沒□衣袖下的指尖輕微顫抖。
“不是想吞掉□嗎?”
仇薄燈終□站直,指尖滴血,唇邊帶笑。
“來!”
“□一直以為,這一戰該是□跟天道的相殺……”巨臉冷冷開口,“真是嫉妒啊。”
一為天道,一為幽冥。
同為應運□□的一點意識,怎□天道就那□幸運?
明明比它弱那□多,明明比它晚誕□那□多,卻有白衣的神君開辟四極,鑄鼎□二洲,□□都不用做,就擁有□數城池。明明同為一點冥靈,怎□它想要擁有形骸,窮儘所能凝聚□來的,□隻是個麵目模糊的偽形,□天道卻正常□又俊美?
“不過沒關係了……”
下一刻,由□數張臉組成的巨臉驟然潰散。
“他的一切注定為□所奪!”
晦暗再次收緊!壓迫!
□這一刻,大荒徹底放棄維持形骸……隻要它能夠吞噬神君的魂魄,那它自然能夠塑造世上最完美的形骸!□它放棄形骸的瞬間,這片空間的壓力陡然暴增,所有苟延殘喘的荒使,連同鬼穀子一起,直接被這種恐怖的壓力碾成齏粉!
□數黑霧凝成的鎖鏈,從四麵八方射向白衣的神君,組成一張□處可逃的羅網。
可神君根□就沒有逃!
沒有時間悲傷,□沒有時間猶豫。
“來吧。”
他輕聲道,白衣飄搖,前衝。
一點精魄,□分赤血。
□便□此,要殺便來!
………………………………
緋刀橫平,破□一泓赤紅的月。
天神的血染紅近六萬重階。
天階儘頭的紅袍上神們已經□□再冷眼旁觀,置身事外……祂們原以為,師巫洛想要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天外天是狂妄,是自尋死路,哪怕古帝們沒有□手,九萬天神,遲早□能耗死他。至多走到第二萬重,就必死□疑。
然□,師巫洛並沒有像他們想的那樣,止步□第二萬重階。
登上第兩萬重階後,師巫洛的氣息發□了古怪的變化,開始以祂們所不能想象的方式,暴漲!
百重!千重!
緋刀所過,天神血濺。死□他手上的天神越多,他就變得越可怕。
對□天神來說,一切已經超□了祂們所能夠理解的範疇。祂們再□□□傲慢俯瞰,再□□□□坐雲端,由百氏提拔□來的下神已經全部被斬殺,中天之神□已經死傷過半,上神們顧不上尊嚴,齊齊□手。
萬神殺一人。
血已經從天階漫□,將雲海染紅。
一刀。
鐘碎鼎鳴。
師巫洛將刀剛從一□天神的胸膛中抽□,就再次割開另一□天神的咽喉,另有槍尖貫穿他的肩膀,可他像已經徹底□□都不顧□□都不管,不計代價,要爭搶分秒,趕□□□事情發□之前,完成某件事。
緋刀還未抽回。
師巫洛直接以肩撞向持槍天神。
天神來不及抽身退開,就被他撞著,一起撞碎第六萬重階的門闕。門闕轟然倒塌,三□位天神□緊隨殺至。刀劍齊落的瞬間,一道邊沿溢墨的紅光陡然掠□。盤旋一圈,三□□天神的頭顱一起□□飛起,血湧如瀑。
染萬裡雲海。
“不好!!”
紅袍上神見到那道刀光,幡然醒悟,失聲大喊。
“他已經……”
下一刻,刃口溢□黑霧的緋刀洞穿了祂的咽喉,刀柄握□一隻蒼白的手裡。繡有角隅紋的玄黑衣袖上絲絲縷縷的黑氣不斷湧□,隨風舒卷……緋刀抽回,鮮血潑濺□師巫洛蒼白的臉上。
黑衣血刀,一身戾氣。
如邪如魔。
萬神驚駭。
一隻赤金的巨掌從最□處的天外雲海伸□,落向立□第六萬重階的師巫洛。他淩空躍起,旋身,緋刀斬向終□現身的第一位古帝,赤帝古禹。
衣袖瀝血。
……………………
血落成一線。
一百條鎖鏈、兩百條鎖鏈、三百條、四百……仇薄燈神魂陡然破碎,又陡然凝聚。以這種方式,他直接從□數縱橫交錯的霧鎖中穿過,以可怕的速度□黑暗中前行。一碎一凝間,一抔抔鮮血,落進幽冥。
白衣又白衣,白衣又成血。
“瘋子!”
四麵八方隆隆傳來大荒的聲音。
“你瘋了!”
它的聲音先是震怒,後是恐懼。
“停下來!”
“停下來!□讓你走!”
“□可以和你一起聯手對付天外天!”
“……”
它的聲音已經稱得上哀求,仇薄燈始終充耳不聞,依舊向前,任由聲音怎□忽左忽右,始終沒有改變自己的方向。
“不——”
大荒的聲音陡然變得極其淒厲。
仇薄燈廣袖飄搖,瀝瀝滴血。
撞過最後的鎖鏈。
並指為劍,仇薄燈直接點向一張隱藏極深死魂臉龐。一滴血他指尖湧□,如一枚火,落進死魂的額心,死魂劇烈地掙紮起來,竭儘全力地想要逃走。但是緊隨著,先前所有落進幽晦中的血一起燃燒起來。
金光□晦暗中延伸,縱橫,鬥轉蛇形。
最後彙聚成一束,當空貫落。
“死魂”掙紮消失了。
它凝成一張金色的麵具,定格□半空中。
仇薄燈的手指慢慢垂落。
……人間的天道□好,大荒的幽冥□好,它們身為□相之道,想要獲得形骸,意識就要有所托依,就像他做給阿洛的巫儺麵具,像幽冥寄身的死魂。□相之道想塑骸時,托依不可改,不可移。
大荒太想吞噬他了,以至□托依之魂徘徊不去,企圖完整吞噬他的神魂。可他既然敢舍身入大荒,又怎□可能一分把握□□?天道是他一手教導的,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應運□□的冥靈。
隻有他能進大荒封印幽冥。
“大夢三千年,□自守人間。”
他低聲道。
□二洲邊陲的黑瘴開始緩緩後退,退回到原先的分界線。
…………………………
大荒瞢闇,幽晦未形。
□上下,□左右,□前後,四象混沌,鬼魅幢幢,是活人所□□想象的森寒陰冷。然□今日,幽晦被明神的魂火照亮了一片空間。
紅衣衣袖垂落。
仇薄燈落到誇父青銅色的肩骨上,坐下。他不能離被封印的幽冥太遠,否則□該去把誇父被他斬落的頭顱找回來。
“抱歉。”
他輕輕拍拍誇父的肩,就像很久以前一樣。
好了。
他該好好睡一覺了……夢裡該有雲中城,該有最初的空桑,還應該有叫阿洛的傻子……仇薄燈想起遇到走荒隊的第一個晚上,忍不住輕輕微笑,那天晚上如果沒有喊他,他真的會□篝火邊守一晚上吧?
“怎□這□傻?”
仇薄燈輕聲問。
他轉頭,望了一眼湧洲的方向……馬車邊的篝火其實真的很暖和。
可他不能說。
“換□來守你吧,”他□聲笑笑,慢慢垂下眼睫,“再守三千年。”
再久就沒辦□了。
聲音越來越輕,最終不可聞。
神君三死。
死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