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當我媽媽,你和爸爸的事慢慢說嗎?”
任維東樂得像一朵花。
林雲香好氣又好笑地瞪任維東,無奈地說:“不行啊。”
“為什麼啊?”依依看著從屋裡出來的小北,“李小北不同意嗎?李小北,你的媽媽分我一半,我的爸爸給你一半。”
冷不丁這麼一句,小北糊塗了:“你的爸爸為什麼分我一半?”言外之意,我又不是沒爸爸。
依依:“你的爸爸不是好爸爸。”
小北知道爸爸不是好爸爸,對不起媽媽,“可是爸爸疼我,對我好啊。”
依依轉動她的小腦袋:“你的爸爸不是你一個人的爸爸。”
小北更糊塗:“任叔叔當我爸爸,也不是我一個人的爸爸啊。”
林雲香想說的話咽回去,忍著笑看依依。
依依沒招了:“爸爸,我該說什麼啊?”
林雲香瞪任維東,不許亂說。
任維東:“你該說,你不會跟小北搶媽媽。小北媽媽當你媽媽,也是他媽媽。小北和他媽媽跟我們住一塊,就多個人對小北好了。”
依依點點頭,又飛快地搖搖頭:“不是一個。李小北,我爺爺奶奶也好。我伯伯姑姑也好。我家好多人好多人都好。我——我的壓歲錢可以,可以給你幾個。”說完一臉肉疼。
林雲香相信小丫頭很喜歡她。可過日子不能隻有喜歡。喜歡這麼虛的東西最容易消失。再說了,她總要為小北著想。
“小北,依依和你說話呢。”
小北皺著小眉頭:“媽媽,我們為什麼去依依家?”
依依想說什麼,被她爸先一步捂住嘴巴:“你爸爸顧不上你,爺爺奶奶也得照顧那個小的,沒空管你。你到我們家,我可以接送你和依依。依依的爺爺奶奶你認識嗎?也可以照顧你們。媽媽會跟以前一樣輕鬆。我可以領你洗澡,開車帶你和依依去動物園。我家有個大廚房,你媽想做什麼做什麼,不用餓著肚子坐公交車出去吃。”
小北喜歡薯條可樂,也不想天天吃。他想吃大肉包子,想吃油條,想念胡辣湯,還想吃燒餅夾焦圈。小北不想跟不熟悉的哥哥去澡堂洗澡。
林雲香沒有為任維東說話,也沒有乾涉兒子,由兒子自己思考。林雲香有預感,兒子心動了。不過她也不會因此答應任維東。
不說她想起任維東父母就覺著尷尬,李有良三天過來攪的她也沒心思這麼快再次結婚。
“媽媽辛苦嗎?”小北拉著林雲香的手仰頭問。
任維東:“你媽肯定說不辛苦。”
林雲香差點嗆著:“叫你說話了嗎?”
任維東閉嘴。
任依依捂嘴偷笑。
任維東捏捏閨女的小臉。小北看到任維東一臉吃癟的樣子,相信他不敢欺負媽媽。小北擔心一點,有了後媽就有後爸。
“媽媽,任依依爸爸是要當我後爸嗎?”
任維東笑看著林雲香。林雲香不想點頭:“如果媽媽和他在一起,是這樣。”
“你會變成後媽嗎?”
林雲香愣了。
任維東:“不會。我對你不好,你媽媽不說什麼,依依也不願意。依依,你會欺負小北嗎?”
依依不懂爸爸為什麼這樣問:“李小北是我好朋友,我乾嘛欺負他?同學欺負李小北,我還幫他呢。”
林雲香忙蹲下問:“小北,有人欺負你?”
李家老兩口和林雲香沒少叮囑小北,聽老師的話,跟同學好好相處。這家教跟任家戛然相反。任維東沒少跟閨女灌輸,咱不惹事也不怕事。誰打你罵你,隻管打回去罵回去,天塌了有爸爸頂著。
小北想當個好孩子,怕媽媽以為他不聽話,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小北看到媽媽很擔心,猶豫一下果斷搖頭。
任依依很生氣,這麼大的事李小北也能忘:“你的奶糖被搶走,誰幫你要回來的?”
小北不安地往後退一步。林雲香下意識拉過兒子,小北一動不敢動。任維東隱隱明白了:“小北,媽媽不是怪你在學校惹事,而是想幫你教訓欺負你的同學。”
小北扭頭看任維東,是這樣嗎。
林雲香也意識到兒子誤會了:“任叔叔說得對。可以告訴媽媽嗎?”
小北點點頭,安慰她:“媽媽不擔心,我沒叫同學欺負。”
任依依忍不住說:“那是因為有我幫你!”
林雲香笑著說:“謝謝依依。”
“你可以當我媽媽嗎?”
林雲香的笑容凝固。
小丫頭噘嘴嘀咕:“沒誠意。”
林雲香又尷尬又想笑:“依依,你爺爺奶奶還不知道。家裡突然多了兩個人,總得先告訴爺爺奶奶。”
任維東想說我爸媽知道。可他怕終於有點鬆動的人又縮回殼裡。
“依依,小北媽媽說得對。改天再來跟小北玩兒。”
林雲香搶在依依前麵:“明天沒空。”
任維東也沒空。
國假三天,他給員工放半個月假。最近幾天員工陸續回來收拾上班,任維東這個老板也不能再成天無所事事。
“依依明天也沒空。”
依依看向她爸,我怎麼不知道我沒空。
“姑奶奶家的伯伯來我們家拜年,我們該去姑奶奶家回拜年了。”
依依知道回拜年,昨兒舅爺爺家的伯伯就來回拜年。依依好可惜:“李小北,改天再來找你玩兒。”說完轉向林雲香。
林雲香:“依依,我不會跑。”
“你會嫁給彆人嗎?”
任維東搖頭:“不會。她想嫁人隻會嫁給爸爸。”
林雲香翻個白眼。
任維東抱起閨女:“回家了。”
任依依沒能看到那記白眼,很高興地揮揮小手:“李小北再見,小北媽媽再見。”
小北揮揮手道一聲“任依依再見,任叔叔再見”然後問媽媽,“真的嗎?”
“任叔叔說的話?”林雲香不答反問,“任叔叔好嗎?”
小北點頭。
林雲香:“開學後媽媽忙起來,需要有個人幫媽媽照顧你,又不能是爸爸和爺爺奶奶,你希望那個人是誰?”
小北最先想到姑姑。姑姑也得上班。他緊接著想到姥姥姥爺和舅舅舅媽。可是他們很壞,欺負媽媽,還想要媽媽的錢。
“任叔叔嗎?”
林雲香知道抱起兒子:“不急。小北可以慢慢考慮。小北喜歡彆的叔叔,媽媽也可以跟他結婚。”
“啊?”小北朝父女倆消失的方向看去,“任叔叔不是說,媽媽隻能嫁給他嗎?”
林雲香好笑:“媽媽又不是他家的。媽媽是個大活人,他管得了嗎?”
“任叔叔為什麼那樣說?”小北忍不住撓頭。
林雲香:“那是提醒我,如果我想嫁人,不要嫁給彆人,一定要嫁給他。”
小北懂了:“任叔叔很喜歡媽媽?”
林雲香說不準。
以前李有良也非她不可,為了她沒少乾沒皮沒臉下作的事。如今照樣找個女人,孩子都快出生了。
—
任維東把閨女扔車上:“話有點多。”
“我不說你不說,小北媽媽什麼時候才能當我媽媽?”任依依扒著椅背,“爸爸,小北爸爸要和彆人好了,乾嘛還找小北媽媽?”
任維東:“他想左擁右抱。”
“兩個老婆嗎?”任依依長見識了,“好過分啊。我爸爸一個沒有。”
任維東無奈地笑笑,轉過頭:“閨女,不是你爸不行,而是你爸不想找。”
“那小北媽媽乾嘛攆我們走?”
任維東意外:“看出來了?”
任依依送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任維東揉揉閨女的小腦袋:“不要怪她。我和小北媽媽中間好多年沒見過,她變了就認為我也變了。我需要時間證明我沒變。”
任依依不懂:“大人好麻煩。”
“大人要考慮怎麼照顧小的,怎麼安撫老的。大人還有很多同事。大人還得賺錢養家,不多想想不行啊。”任維東發動車子,“明兒我們去姑奶奶家,我和伯伯談工作,你想跟誰玩兒跟誰玩兒。不許鬨我。”
任依依聽爺爺奶奶說過,爸爸的車,家裡的冰箱大電視都是爸爸賺錢買的。爸爸不賺錢,她沒有酒心巧克力,也沒有好看的衣服。
“我的爸爸好辛苦啊。”任依依心疼地摸摸他的臉。
任維東不好回頭,反手揉揉她的腦袋:“我有學校傳達室的電話,你想小北媽媽的話可以給大爺打電話,請大爺幫你喊一下。我跟大爺說好了。”
任維東不抽煙,昨兒大爺拆開的那包中華今兒還是被任維東留給了門衛大爺。大爺盼著他好,又看在煙的份上,應該不介意幫他一把。
任依依晃晃小腦袋:“還得是我啊。”
任維東笑出聲。
到家,任維東笑不出來了,爹媽追著他問怎麼樣,什麼時候能把人帶來,什麼時候結婚等等。
任維東腦殼疼:“媽,爸,結婚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哪有今天見麵,明天結婚的。”
周佩蘭:“你們不是認識很多年了?”
“我們是很多年前認識。中間是空白的。就算沒辦法填滿,也得叫林雲香知道她和李有良結婚頭一年我在做什麼。這幾年忙什麼。這樣她才不會覺著我這個人虛的抓不住。她才能踏踏實實跟我過日子。”
任覺新點頭:“說得對。”轉向兒子,“你這麼懂,怎麼還——”說著一頓,不敢信,“你這些年一直——”
“說什麼呢。”任維東打斷他,“做飯了嗎?”
任老同誌哼笑一聲:“我就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周佩蘭給老伴使個眼色,領依依去廚房,我跟兒子聊聊。
“媽想說什麼?”任維東看著父親和閨女走遠才問。
周佩蘭:“這事你還是得抓緊。小林那閨女長得好,小北乖,又不差錢,還沒開學沒幾個人知道,開學後你看吧,得天天有人給她介紹對象。”
“她暫時不想結婚,我看得出來。”任維東明白這點還見縫插針表白,是怕林雲香不當回事,哪天想找了,又去跟彆人相親。
周佩蘭:“那為啥同意跟青東相親?人家給她介紹,她不好意思拒絕唄。你不怕她見著見著跟彆人好了?”
任維東該說,不愧是親媽。
“我打算隔幾天就去她麵前轉轉。”
周佩蘭不禁說:“早說啊。”
“您容我說了嗎?”任維東無奈地問。
周佩蘭起身:“那吃飯吧。依依早上要吃米飯,我用電飯鍋蒸的。紅燒肉鹵蛋依依也喜歡吃。”
“過年那幾天天天吃,還沒吃夠?”任維東跟出去洗手。
任依依從廚房跑出來:“爸爸,爺爺奶奶做的紅燒肉,我覺著比李小北爺爺奶奶做的香。”
任維東還有什麼不明白,肯定聽小北提了紅燒肉:“不許隻吃肉不吃飯。”
任依依扭頭風一般回廚房,給爸爸一個乾淨的背影。
任維東擦擦手進去幫她盛飯,一半米飯一半肉,紅白分明:“吃完再盛。”
“我不幫你了。”任家房子寬敞。兩間廚房快趕上林家三間屋了。沒有客人的時候一家人在廚房用飯。廚房有個大方桌,任依依把碗放桌上,撐著桌子坐到椅子上,扒著米飯瞪爸爸。
任維東往她碗裡夾。任依依嚇得捂住大喊:“盆裡有!”
“好好吃。”任維東轉手夾個雞蛋一分兩半,“蛋白蛋黃?”
任依依搖了搖頭,蛋白蛋黃都沒有紅燒肉好吃。她要留著肚子多吃塊肉。
任維東一邊用飯一邊跟爹媽解釋,明兒估計得很晚才能回來,彆做他的晚飯,回頭在他姑家吃。
任依依聞言分給爸爸一塊肉。
任維東欣慰地接過去。閨女的米飯吃的差不多了,任維東從盆裡夾兩塊肉。小丫頭樂得見牙不見眼。
飯後,任維東領著她出去玩一圈,小賣部買了一把山楂條,回到家把閨女交給父母。老兩口一個陪她練字,一個等著教她俄語。
周佩蘭和任覺新上中學的時候國家跟蘇聯很好,學生學俄語。步入六十年代同蘇聯關係緊張,老兩口尋思著哪天跟蘇聯打起來,他們可以上前線當翻譯,就沒舍得把俄語丟下。
如今關係緩和了,任維東經常去俄國做生意,老兩口越發覺著俄語有用。任依依因為她爸的關係對北麵好奇也願意學。
任維東的俄語僅限日常對話。任覺新叫他跟著孫女學一會兒。任維東搖搖頭:“以後英語更有用。”
任覺新:“跟俄國人鬨崩了?”
“現在賣炸醬麵的大爺,烤紅薯的大媽都知道跟毛子做生意賺錢。這城裡有點膽量的借錢都往北邊倒貨,還能做幾天?年前我就轉移了。”
任依依好奇地抬頭。
任維東瞪她:“聽得懂嗎?專心練字。”
周佩蘭怕影響孫女,叫老伴兒問問。
老任同誌:“跟美國人英國人做生意?”
發達國家瞧不上發展中國家的東西,除了廉價勞動力就是能源。代加工這活,任維東有計劃,但暫時不想做。能源他插不上手,頂多當個中間人拓展一下人脈:“東南亞和非洲兄弟。不過也乾不長。能長長久久的還得是實業。”
“青東忙什麼呢?”任覺新好奇。
任維東:“跟政府合作的項目。一年到頭還沒我賺得多。”
周佩蘭忍不住說:“人家穩。哪像你,這個月賺一屋子錢,下個月一分沒有。”
任覺新笑笑:“青東也不差錢。”
周佩蘭想說什麼,猶豫片刻又咽回去,幾十年前的事了,說出來又有什麼用,隻會叫兩家生嫌隙。
任依依要喝水。周佩蘭嫌她事多,絮叨完還是給她倒。任依依等喝的時候托著小下巴問:“爸爸有錢還是李小北爸爸有錢?”
周佩蘭覺著附近沒人有她兒子有錢:“你爸。”
任維東:“他哪能跟我比。”
任依依搖頭:“也不好看。”
周佩蘭把水杯給她:“你眼光高。”
“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小丫頭咕嚕嚕灌水,順便用被子擋住她的小臉,避開奶奶的白眼。
任維東:“依依,不可以貌取人。人比你聰明。”
來兩口轉向他,怎麼還誇起情敵來了。
這幾年任維東的攤子鋪開,眼紅的不少。但沒人敢動,他認識的大人物比小市民見過的都多。
有人就改變策略,任維東吃肉他喝湯。任維東年前慢慢斷了北邊的貨,瞄準南邊,盯著他的人也跟著掉轉舵頭。其中就有李有良。
任維東有幾個發小,一個本分木訥,放出去被人騙了還得幫人數錢,任維東留他在公司看家。一個坐不住,任維東談生意帶上他。還有一個會來事,他開的幾家小店,咖啡廳,迪廳,都交給他。
李有良等人賺了錢不可能不消費,瀟灑的時候一閒聊,這事就傳到最後這位耳朵裡。
任維東:“李有良剛辭職的時候隻敢小打小鬨。後來他幾個朋友盯上我,我剛跟人談好一瓶一塊,那幾個缺德的立馬找到對方給九毛。我懷疑也有李有良一份。不是看在林雲香的麵上我早收拾他了。”
“哪能這樣做生意?”任覺新皺眉,“這不是便宜外人坑了自己人?”
任維東點頭:“年前我去俄國的次數少了,他也不去了。對了,好像那個小三就是他的俄語翻譯。”忽然心中一動,李有良不會英語,跟東南亞各國做生意勢必需要英語翻譯,“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