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家老老小小所在的小張村到縣城將近二十裡, 每天有人往路上倒山皮,鎮政府縣領導想不注意也難。
鎮政府認為鋪山皮路這種小事,縣領導沒必要告訴他們。縣裡來人詢問鎮政府怎麼挑三伏天鋪路, 廣大人民群眾受得了嗎。
鎮政府這才知道搞錯了。鎮領導班子解釋, 他們也不知道山皮哪兒來的。縣裡派人去采石廠。這筆錢對任維東來說不算什麼,對偏遠鄉鎮來說是一筆巨款, 差不多是采石廠一年純收入。采石廠很重視,跟任維東談的時候備齊了合同和收據。任維東一份,采石廠留一份。任維東走後采石廠領導四處打聽,想跟任維東長期合作,結果什麼也沒打聽到。
麵對縣領導的詢問,廠長無奈地給出三個字——不知道。
縣領導不信任維東是憑空冒出來的。有個人實在, 脫口而出:“不是,那個任老板開車來的。”
縣裡來的人忙問:“哪個地方的車牌。”
小縣城車不多,見過的人都很難忘。采石廠領導說出當地牌照,又說出車的型號。縣領導一個電話查到租車的地方, 還不是大城市的租車行,是婚紗店的車, 平日用來接新娘。
天氣炎熱, 結婚的少,任維東才能那麼容易租到車。
任維東租車的時候婚紗店的人問他是不是結婚用, 用幾天, 希望他能提醒開車的人,少喝點酒。任維東見人這麼不放心, 直接告訴對方他不喝酒,隻是去小張村送東西。
采石廠、縣裡以及鎮領導班子直奔小張村。
抵達小張村村口,這些人也意識到山皮是從小張村開始鋪的。
縣領導決定見著小張村村長一定要好好批評他, 這麼大的事竟然都不知道跟鎮上或縣裡彙報。搞得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還鬨出不少笑話。
小張村村長一問三不知。
縣領導奇了怪了:“任維東難不成是活雷鋒,做好事不留名?”
“任維東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村長見著任維東的時候以為看見時髦大明星,隻顧激動了。村長不好直呼大老板的名字,就叫他任老板。任老板走六七天了,村長這幾天又忙著鋪路,以至於忘了任老板真名叫什麼。
幸好任家老老小小住小隊長家隔壁,站在村長身後的小隊長提醒:“是不是周老師和任老師的兒子,任大老板?”
村長可算想起來了,趕緊帶一群人找老兩口。
小張村是個大村,有自己的小學。村裡還有三個老師。這些老師水平最高的中專畢業。這三人得知任家老兩口退休前教高中,得空就找他們請教。
村裡有幾個中學生。學生家長見老兩口和氣,也從家中老人口中得知他們脾氣極好,就帶著自家孩子向他們請教。
村頭樹蔭底下最涼快,自打老兩口來了,村裡人自發地把風水寶地讓給他們。
村長有所耳聞。直奔村口,果然看到老兩口周圍坐著好些人,大人拿著自家種的瓜果坐外邊,大孩子小孩子在老兩口身邊。
任依依也在,看大哥哥大姐姐寫暑假作業。小丫頭眼珠子活,又不怯生,看到一群人打南邊過來:“爺爺,奶奶,他們是去打架嗎?”
任維東回去那天,村裡遇到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嫁出去的閨女被婆家打回來。當時很多人拿著鐵鍁平路,聞言就要給本村姑娘討回公道。
當時老兩口也在場。
周佩蘭看到好幾個人穿著白襯衫黑褲子:“應該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話音落下,這群人到跟前,村長指給白襯衫們看:“這二位就是任老板的父母。”
老兩口相視一眼,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啊。
任覺新起身,明知故問:“維東怎麼了?”
縣領導大步上前,雙手握住他的手,直言他有個好兒子,接著又誇任老板當代活雷鋒,做事太低調了等等。
乘涼的村民們聽糊塗了。
隨後弄懂了,一個比一個難以置信。
任覺新笑嗬嗬道:“從火車站到小張村這段路太顛了。維東這麼做可能是不想來接我們的時候路上還這麼顛。”
眾人麵麵相覷。
村長試探地問:“隻是這樣?”
任覺新:“我兒子我了解。活雷鋒,做好事不留名什麼的,他沒有那麼高的覺悟。”
縣領導不信:“敢問任老板是做什麼生意的?”
“國際貿易。”任覺新道。
貿易就夠高大上了,國際貿易,縣一把手也無法想象。
難怪這麼大手筆。
眾人看任家四口的眼神瞬間變了,充滿了敬畏。
任老同誌:“彆覺著國際貿易很厲害,就是大一點的二道販子。不不,他還不如二道販子。人家好歹出錢買賣,他就是個中間商拿提成。也就這幾年賺錢。”
周佩蘭不由得想起“國際班車被搶案”,“這兩年也危險。前些天我們那邊剛發生一件事。”大概說一下被搶經過,“幸好維東沒在那輛車上。”
這事不小,上了報紙。縣領導有看新聞和報紙的習慣,知道這事:“任老板貴人有福。”
村長好奇:“任老板有空送您二老過來,是不打算再乾了嗎?”
周佩蘭不清楚兒子如今跟哪些國家做生意:“他跟朋友合夥開了幾家店。貿易生意,有人找的話,還會做吧。”
任覺新直接補一句:“年輕人的事,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在學校待了一輩子,也不懂做生意。”
照顧任家四口的那家女主人見老兩口不想說,大聲使喚自家孩子拿刀去,她切西瓜。隨後解釋自己種的,很甜,叫領導們也嘗嘗。
很多村民這才意識到領導們隻顧說話,水都沒喝。紛紛招呼領導坐下喝水,此事也被岔過去。
這些領導走之前又向老兩口表示,他們想親自感謝任維東。老兩口聽出他們言外之意,任老板電話號碼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