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冤枉啊。
“看你一直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然了。”青年倏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梵迦麵前，扯起梵迦的袖子搖了搖，“大師，你人真好。”
“既然你答應保護我，那我們就走吧。”
梵迦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去哪兒？”
百裡辛：“去調查一下鎮子上的離奇死亡案子啊，您一定也很好奇那些人是怎麼死的吧？”
梵迦看了一眼百裡辛身上的大紅袍，還沒等他說什麼，百裡辛就推門走了出去，“……”
你就穿著這一身出去？
走到一半，百裡辛似乎才想起今天穿的不太對勁，“大師在院子裡稍等片刻，我回去換身衣服。”
說著，也不等梵迦說些什麼，就這麼徑直進了屋子，把梵迦自己晾在了外麵。
梵迦孤零零站在院子裡，麵前的房門緊閉，他隻能從影影綽綽的燭火中看到裡麵的人影在攢動。
要不要離開？
他其實根本沒有必要留在這裡吧？
從剛才開始就是這隻狐狸精一直在自說自話，讓自己保護他，還要帶著他出去找線索。
他還在糾結中的時候，緊閉的房門被人裡麵推開。
梵迦聽到聲音，下意識抬頭。
當看清對麵人的模樣時，眼神略一呆愣。
原本豔麗的紅色婚服被換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墨色的長袍。
黑色長袍上繡著些暗紋，低調而奢華。
青年的長發一半挽起來，紮成了一個發髻。
先前看起來還媚態萬千的額狐狸精，儼然變成了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
狐狸精都這麼多變的嗎？
梵迦在心裡默默問了自己一句。
還彆說，雖說紅顏枯骨，這骨頭未免太好看了點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間。
【《拿捏》】
【就算你是六根清淨的和尚，也得給我滋潤出花兒來。】
【我們的梵迦大師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這麼被辛神給賣了。】
【論腦筋急轉彎的重要性，梵迦大師多少有點腦血栓在。】
【梵迦：你禮貌嗎？！】
______________________
漆黑的街道上，空曠又寂靜，和喧鬨的白日截然不同。
百裡辛走在外麵的路上，梵迦亦步亦趨跟著，“你想去什麼地方調查離奇死亡的事情？”
“我在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將這個鎮子前前後後都逛了一遍，既然是離奇死亡，自然會有離奇詭譎的地方。戲樓子、青樓、酒館，這種地方都是小道消息眾多的地方。我逛的時候發現，青城鎮裡麵有一座很大的青樓，現在這個時候，青樓正好在開張接客。”
梵迦腳步頓了頓，“入青樓？”
百裡辛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色錦服，“我這一身上青樓，夠拿捏吧？”
梵迦：“那我呢？”
你就沒考慮一下，出家人的想法？
百裡辛：“大師，您很簡單，您若想進就進。您若是不想進，就還和以前一樣，躲在那暗處，暗中觀察。等我為大師刺探敵情，你隻管等我的捷報。”
梵迦：“。”
你這模樣進青樓，我怕你被吃掉。
兩人走走停停，很快就來到了早晨百裡辛坐轎子的時候路過的橋邊。
橋上茂密的柳樹搖曳飄蕩，一如早晨時那般。
橋上空無一人，濃稠的黑暗裹著水麵和橋麵，讓那橋看起來比彆處都要黑上幾分。
百裡辛走上橋後停住了腳步。
梵迦疑惑地望著他，就見百裡辛轉身看著黑漆漆的水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梵迦：“怎麼不走了？”
百裡辛將早晨紅衣白傘女人攔轎的事情講了一遍。
梵迦聽後皺了皺眉頭，他輕輕敲了一下法杖，原本靜謐的水麵立刻蕩起一層漣漪，漣漪下麵卻什麼都沒有。
“已經不在這裡了，”梵迦收起法杖，“如果你早上遇到的是什麼女鬼，現在也不在這裡了，這裡麵並沒有什麼邪祟精怪，走吧。”
百裡辛疑惑地朝著水麵看了一眼。
那個紅衣白傘，到底是什麼？
是和小蝶搞出來的後花園一樣的障眼法嗎？還是真的有鬼，隻是不在了？
如果不在了，她又為什麼會出現在橋上？
毫無目的的行動嗎？
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畢竟找不到答案，百裡辛還有其他任務在身，也就沒有過多糾結，繼續往前走。
過了橋後，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們就聽到熱熱鬨鬨的客人招呼聲。
遠遠地，已經能夠看到燈紅酒綠的燭火。
這裡是夜間的小吃街，不光隻有青樓，還有一些小吃攤和小商販還在弄著營生。
百裡辛和和尚走在一起，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這裡不是沒見過和尚，也不是沒見過貴公子。
可這麼好看的貴公子，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大晚上不去吃齋念佛，而是走在花柳巷的和尚，也是第一次見到。
快走到青樓的時候，百裡辛停下了腳步，“就到這兒吧，我自己進去。”
梵迦看了一眼百裡辛，又看了一眼那些濃妝豔抹的青樓伶人們，最後在百裡辛有些詫異的目光中搖了搖頭，“我陪你一塊進去。”
百裡辛微愣，“你不是出家人嗎？出家人能進這麼地方？”
“我是讓你保護我，但你沒有必要這樣，我其實還是有自保能力了。”
梵迦眼眸深沉地看了百裡辛一眼，“你誤會了，施主。我也想調查青城鎮的離奇死亡案，再者說，皮相對我而言隻是虛妄。紅顏枯骨，流言蜚語我從不在意。”
“我心中自有一寸淨土在，隻要我不想，沒人可以撼動。”
“走吧。”說罷，梵迦麵沉如水，朝著青樓大步走去。
他走了兩步，轉頭看向百裡辛，“怎麼不走了？”
百裡辛尷尬地笑了一聲，快走兩步跟上了梵迦：“來了來了。”
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倆誰才是和尚。
剛才那一瞬間，他居然有些擔心這個唐僧肉會被青樓裡的女妖精給啃了。
嗚嗚嗚，不要啊，唐僧肉是自己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_____________________
直播間。
【他慫了，他慫了，辛神他慫了！傳下去，辛神慫了。】
【笑死，八百個心眼的辛神，愣是沒玩過耿直的大師。這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嗎？】
【快進去快進去，我現在就等著看好戲了，哈哈哈。】
【你們好壞，哈哈哈哈。】
【你不笑這一下，我以為你是真的在關心辛神。】
【有一說一，我記得青樓裡麵的常備藥，不是春嗶嗎？有沒有一種可能，辛神故意吃了這藥，或者和尚吃了這藥，然後兩人為了給對方解藥，天雷勾地火，嗶嗶嗶嗶嗶嗶。】
【來人，給這位軍師上座！】
【有畫麵感了，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百裡辛默默跟在和尚身邊，當和尚踏入青樓的一瞬間，周圍一片嘩然。
百裡辛的眉頭跳了跳。
和周圍震驚的人群相比，和尚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他兀自邁進青樓，青樓裡的嬤嬤立刻迎了過來。
“哎喲喂，大師啊。”嬤嬤表情有些慌亂，“我們這裡可是做皮肉生意的，這裡麵的姑娘小倌可都是自願的，不知大師來所為何事啊。”
梵迦默默看了身後的百裡辛一眼。
百裡辛隻好硬著頭皮走出來，站在了梵迦身邊。
看到百裡辛的一瞬間，嬤嬤的眼睛猛然一亮，可隨後精光很快就收斂了下去。
“這位小公子是？”
“他，”百裡辛指了指身邊的梵迦，又指了指自己，“還有我，我們兩個是客人。”
周圍又是一片嘩然。
百裡辛抖了抖肩膀，下巴微微低著。反倒是百裡辛身邊的和尚，下巴微揚，一臉從容，絲毫不覺得任何不妥。
百裡辛：“。”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一點心虛。
就像想做點壞事，被爸媽抓住然後監督來乾的感覺。
就……很微妙。
嬤嬤若有所思地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原來是客人啊，怪我剛才老眼昏花，不識抬舉，快請進，快請進。二位是想要雅閣，還是在堂子了啊？”
百裡辛看了梵迦一眼，梵迦淡淡開口：“雅閣吧。”
嬤嬤：“好嘞，春桃，夏荷，帶兩位客人上樓！”
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個女子從旁邊走出來，帶著他們上了樓。
百裡辛上樓的時候朝大堂裡看了一眼，大堂裡坐著稀稀落落的幾桌人，並不忙。
“姑娘，”百裡辛看向在自己身邊的姑娘，“你們店裡生意好像不太好的樣子，我聽說你們這家青樓是十裡八鄉最出名的青樓才過來的，怎麼人這麼少，我不會被騙了吧？”
“怎麼會被騙呢，”女人紅著臉笑起來，“客人真會說笑，我們宜春樓當然是附近最好的青樓了，隻是最近鎮子上出了一些怪事，很多人都不敢夜裡出來，所以我們這裡才會如此冷清。”
他們說著，走到了一間布置精致的房間。
四個人走進去後，春桃繼續問道，“客人，這就是你們的雅閣。我和夏荷先陪兩位爺聊聊天解解悶，兩位爺，您看看想要什麼樣的姑娘，我再去給您請。”
她說著，就領著兩人上了桌，“我瞧著兩位爺麵生，您二位是第一次來吧？”
百裡辛：“奧？你是過目不忘嗎？還能看出我們是第一次來？”
春桃咯咯笑了兩聲：“那倒不是，隻是見過的人多了，自然記性也就會比普通人好一點。雖說不是過目不忘，但不是我吹，隻要是我春桃見過客人，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
百裡辛：“那倒是一個好手藝。”
“再說了，”春桃紅了紅臉，“二位爺生得如此龍章鳳姿，我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百裡辛笑了笑：“剛才聊著聊著岔開了話，你還沒告訴我，這個鎮子上出了什麼大事呢，怎麼就大家不敢晚上出門了？”
春桃朝著夏荷使了個眼色。
夏荷立刻會意，起身關門。
等房門關上，夏荷也走過來坐下，坐到了和尚的身邊。
不過和尚就算坐著也是一派正氣凜然的模樣，夏荷不怎麼敢靠近，隻是虛虛挨著，有些怯生生地問道：“大師，吃酒嗎？”
春桃正舉著另一個酒壺，準備往百裡辛麵前的酒盅裡倒酒。
眼看著酒嘴就要落下，梵迦伸手一擋，“他不喝酒，我也不喝酒。”
春桃有些尷尬地收起酒壺，“那二位要喝什麼？”
百裡辛：“。”
是啊，要喝什麼？
我來的可是青樓！
“。”梵迦思忖兩秒，“喝茶吧，碧螺春有嗎？”
春桃：“有的，這就給二位爺沏茶。”
夏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梵迦，又看了看百裡辛，最後遺憾地歎息一聲。
百裡辛有些好奇：“夏荷姑娘，你歎什麼氣？”
夏荷：“我大約明白，你們為什麼會來這裡了。隻是覺得有些惋惜罷了。”
百裡辛更加好奇了：“我為什麼來這裡？”
“一定是公子你馬上就要剃度出家了，所以在出家之前，將未了的心願了了，公子來這裡，應該是想嘗一嘗人家滋味吧？”夏荷：“公子，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但你還是三思而後行。你看這世間多繁華，為什麼一定要出家呢？您這等容貌，出家太可惜了。”
百裡辛：“……”
我不是，我沒有，我才沒有要出家！
“阿彌陀佛，”身邊的梵迦忽然低念一聲，“世間繁華，不過過眼雲煙。皮相再美，也有衰老的一日。紅顏枯骨，皆是虛妄，不過都是執念罷了。既知他明日就要出家，今日你們就該知方寸。”
百裡辛：“……”
有一種來遊戲機廳玩，結果家長在旁邊盯著看到錯覺。
嗚嗚嗚。
如坐針氈。
春桃很快就回來了。
再回來的時候，她的手裡已經多了一壺茶。
小心翼翼給百裡辛倒了一杯茶水，春桃繼續開口：“客人，我們剛才聊到哪裡來著？”
百裡辛看著麵前冒著熱騰騰白氣的茶水，開口道：“為什麼大家晚上都不願意出門了。”
春桃：“對對對，因為，這個鎮子晚上死了人。”
百裡辛驚訝地瞪大眼睛：“什麼？！死了人？這天子腳下，怎麼會死人呢？凶手抓到了嗎。”
說完他抖了抖肩膀，身體若有似無地靠到梵迦的身上，“有點嚇人，春桃姑娘，你快接著說。”
春桃端起茶壺，也給梵迦倒了一杯茶水。
接著她放下茶杯，給自己倒了一盅酒，喝了一口後才慢悠悠開口，“這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講故事的開場白模式，春桃原本接客的聲音都跟著變得悠長了起來。女人眼睛黏在百裡辛身上，“公子，你要不要來點下酒菜？”
百裡辛從袖口取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春桃麵前後，微微一笑：“當然需要，春桃姑娘看著幫我們選一些，我瞧著這個故事該是有些長的，隻喝酒和茶多好有些單調了些。”
春桃本來散漫的表情瞬間綻放出笑容，她趕緊喜笑顏開地將銀子收進懷裡，“客人真大方，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我這就給您弄下酒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