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本來住戶就少的小區, 燈火闌珊, 茂密的草叢裡時常有悉悉索索的聲響。
周樹人高馬大走在前麵, 紅毛在夜晚的路燈下格外鮮亮,出於職業習慣,瞧見草叢就想過去看看:“需要先打野嗎?抓幾隻蚊子漲漲經驗值。”
夏渝州扯著弟弟T恤後擺沒看路,正低頭地圖, 聽到這話反手就是一巴掌:“打什麼野,好好走路, 往南。”
這小區之所以叫圓月湖, 就是因為有一個人工湖叫圓月。湖在小區的最南邊, 一路走過去還要很久。四體不勤的血族尋摸了半晌, 也沒找到一個代步工具,隻能腿著。
上世紀建造的彆墅群,路線規劃在如今看來並不是很合理,七拐八繞的。好在周樹方向感極強, 不多時就找到了通往圓月湖的路。窄窄的小路,鋪了光滑的鵝卵石,兩側高草茂盛, 足見物業有多麼不用心。
“這小區房子賣不出去, 我看不是吸血鬼鬨得,是物業太差了吧。”夏渝州照著草叢踢踢, 飛蚊小蟲撲棱棱衝出來一大家子。
“有怪!”周樹忽然喊了一聲。
夏渝州又踢一腳草叢,兩隻蛐蛐前後腳蹦躂出來:“你說這怪嗎?”
“不是,真有怪!”弟弟指著前方, 身體緊繃。
“嗚……”
低低的吼聲,從草叢深處傳來。夏渝州定睛看過去,黑乎乎一片分不出邊界,隻一雙銅鈴大的眼睛尤為顯眼,於一片沉寂黑暗中發著駭人紅光。
“謔!”夏渝州扯著弟弟向後退兩步。
那東西站起身來,一點一點向這邊靠近。巨大的嘴巴半張,口水從牙縫裡滴滴答答地淌出來,被手電筒的光照著,能看到圍著鼻尖打轉的飛蟲。
等等,手電筒?
“手機收起來。”夏渝州給了弟弟一肘子,難怪剛才瞧著兩眼發光,合著是手機閃光映出來的效果。還以為這狗已經成精,平地附魔了呢。
“吼——”光芒收斂的瞬間,瘋狗已經彈射而出,直朝兩人撲過來。
兄弟倆抬頭,看著躍起比人還高的大狗。依舊是不怎麼體麵的毛發打結瘋狗,膘肥體壯,周身蚊蟲轟鳴。夏渝州側身躲避,跟弟弟一左一右瞬間分開。那狗撲了個空,大爪子落地,踩中一塊碎裂的鵝卵石,口水蹦飛、砂石四濺。
“這狗長得挺肥啊,不知道能不能論斤算積分。”夏渝州隨手在地上撿了根柳樹枝,晃晃悠悠在狗身上比劃,像是要給它稱斤兩。
周樹在地上撿了塊板磚,掂了掂:“彆玩了,當心……”
話沒說完,那狗就掉頭盯上周樹,直朝他撲過來。
“我艸!”周樹蹦跳著躲閃,以比狗更快的速度彈出兩步,飛起板磚朝著狗頭砸過去。
“咚”地一聲悶響,正中腦門。
“好準頭!”夏渝州給弟弟喝彩一聲,戳出一滴指尖血,順著擼到柳枝上。
“那是,Tree神玩投擲類遊戲,那也是第一名!”周樹說著,再次彎腰撿起一塊鵝卵石。
俗話說,狼怕一拖,狗怕一摸。狗看到人撿石頭,就會害怕。然而那被板磚飛了的狗,顯然不在正常狗之列。它像是感覺不到疼痛,甩甩頭就再次撲上前,巨大的狗身在空中突然轉向,朝著周樹的屁股張開大嘴。
“嗷!”周樹見勢不妙,拔腿就跑,一人一狗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展開了激烈的追逐。
夏渝州沒眼看,跳到一隻鐵皮垃圾桶上衝弟弟喊:“往這邊跑!”
周樹嘴裡罵了一句,掉頭帶著狗衝著無良哥哥跑,在路過垃圾桶的一瞬間,夏渝州倏然從天而降,柔軟的柳枝帶著破空嘯聲,狠狠抽到了瘋犬的身上。
“啪!”一聲脆響,那狗被一柳條給抽地尖嚎出聲,落地踉蹌了幾步,戒備地看著夏渝州。
夏渝州甩甩柳枝,衝狗勾勾手。
狗鼻子在空氣中使勁嗅了嗅,緩緩後退,掉頭就跑。
“哎,彆跑啊!”夏渝州抬腳就追。
如果保安這會兒看監控,就會瞧見。原本被狗追的兩人,反過來開始追狗。兄弟倆追著一隻瘋狗,奔跑在夜色星辰之下,驚起飛鳥無數。
“呼,跑不動了。”夏渝州停下腳步,撐著膝蓋擺手示意。事實證明,人是跑不過狗的,在草地上狂奔這許久,還是給追丟了。
周樹也停下喘氣,回頭看看來時路,深深的草叢已經被踩出了一條歪七扭八的小路:“這讓我想起一句話。”
夏渝州斜瞥他:“世界上本沒有路是麼?攆狗的時候能不能不提魯迅先生。”
“不是,”周樹搖頭,“我是想說,人之所以區彆於動物,是因為會使用工具。”
夏渝州:“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