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瑛是謝青洵收到最後一名弟子。
與顧天慈比起來, 她沒有龐大穩固的後台;與地沭比起來,她又不夠刻苦勤奮;與莫玄霄比起來,她還沒有乾淨讓人敬佩的家世。
可以說, 黃瑛是謝青洵四名弟子中最怪異不解的存在,當初謝青洵收下她時, 引來不小風波。
“她就是你們口中那位小師妹嗎?”曲瑤瑤聲音輕輕的。
不知為何,看著並肩立在寒潭的兩人, 她忽然心生怯弱。又或者說, 那不是怯弱, 而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有些澀有些苦的情緒, 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情緒。
曲瑤瑤退縮了。
眨了眨眼睛,她揉了揉鼻子同地沭道:“不然我還是回去吧。”
地沭不解,“既然都來了,為何不過去?”
曲瑤瑤搖了搖頭道:“他好像在忙, 我就不過去打擾了。”
謝青洵確實在忙。
靜立在寒潭邊, 他麵無表情聽著黃瑛對他的彙報, 語氣淡漠道:“不必打草驚蛇, 暗自查探即刻,一旦發現真墟潛入的細作,隨便找個理由處置乾淨。”
黃瑛道了聲好。
她外出數月, 積攢了不少情報還未同謝青洵彙報, 這幾日一直在整理。正要在說些什麼, 身邊的師尊忽然扭頭看向廊上,黃瑛跟著他一同扭頭,“師尊, 怎麼了?”
看著消失在廊上的那角衣袖,謝青洵微微顰眉,“無事,你繼續說。”
.
曲瑤瑤走了,她決定先回房休息。
半路上,她還是忍不住詢問地沭,“能同我講講你們那位小師妹嗎?”
曲瑤瑤對她滿滿都是好奇,她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優秀厲害的姑娘,才能入得了謝青洵的眼,被他收做徒弟。
地沭想了想,道:“黃瑛她是下界出身,從小在一處偏僻的村子長大,被村民們不喜。我和師尊第一次見她時,是在妖怪窩裡,她被村民當做祭品獻祭給大妖,險些被妖怪吃掉。”
“所以是你們救下了她?”曲瑤瑤聽著有些驚訝。
地沭應了聲,繼續道:“師尊救下她後,黃瑛就以報恩為由,想要跟隨在師尊身側服侍,師尊見她可憐,便收她為徒帶回上界,教習術法。”
曲瑤瑤聽得正認真,誰知地沭忽然停了,她等了片刻,眼巴巴看著人問:“沒了?”
地沭不解她還想聽什麼,遲疑點了下頭,“沒了。”
曲瑤瑤有些懵,“黃瑛她說想要報恩,謝青洵就直接收她為徒了,這其中就沒什麼波折嗎?”
“沒有。”說到這裡,地沭不由感慨了句:“黃瑛是我們四人中,拜師過程最輕鬆簡單的。”
地沭拜師時有多艱難就不用說了,饒是有著強大家世的顧天慈,在拜師時也廢了好一番功夫,為此,在黃瑛進入妄墟後,顧天慈還抱怨了好一陣。
地沭越是這樣說,曲瑤瑤就越不解,“黃瑛是不是根骨極佳的修煉奇才?”
地沭難得露出一抹笑,“能拜入青熙仙尊門下的弟子,哪一個不是根骨極佳的奇才?”
他自謙道:“除了我。”
不隻是妄墟,放眼整個仙墟,最不缺的就是修煉奇才,要說根骨最正最聰慧的,當屬莫玄霄和顧天慈,地沭雖然根骨差些,但他勤奮刻苦。
想著黃瑛這數年的作風,他評價道:“與你說的恰恰相反,黃瑛根骨平庸,不夠刻苦,也並非什麼修煉奇才,要說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聰慧懂事。”
曲瑤瑤更不解了,“那黃瑛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這話讓地沭沒法接。
他下意識想到黃瑛的眼睛,也大概知道謝青洵為何收她為徒,可這其中牽扯到謝青洵一些秘密,地沭無法告知曲瑤瑤。
他這一沉默,反倒讓曲瑤瑤誤會了。
勉強笑了笑,她喃道:“沒有家世後台支撐,根骨平庸不夠刻苦,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你們家師尊……”
“收徒弟可真隨意啊。”
曲瑤瑤心中有些不舒服,並非嫉妒黃瑛什麼,而是通過黃瑛的經曆她想到了自己。她化形前,雖不是被謝青洵所救,但卻是他照看養大的,等她生出靈識有了意識,也存了努力化形來他身邊報恩跟隨的心思,可她的滿腔喜愛不等送與,就被謝青洵一掌打散。
她不由想,若她化形那日謝青洵沒有失控墮魔,若他是如往常那般去尋看她,那麼在他們相遇後,她對他道出愛意,謝青洵會不會也會輕易接受黃瑛般,也接受她。
說不定,他也會收她為徒,教她術法知識。
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覆水難收,已經發生過的事也不會再悔過重來,曲瑤瑤抬頭望了望天,發自內心道:“我有些羨慕她了。”
羨慕黃瑛輕易就實現了曲瑤瑤追求了數百年的美夢。
她沒有回房,走著走著,她不知不覺走到了呈譽殿外,本想來看看她悉心照料的花植,不曾想卻看到了一地殘花。
“這是怎麼回事?!”曲瑤瑤愣了。
呈譽殿是妄墟的議事殿,平常出入的都是掌門宗主等人,栽種在這裡的花植自然最為嬌貴珍有。曲瑤瑤嫁入妄墟後,心疼這裡的花每日都會來照料剪枯,她好不容易才將這裡的花養的水靈精神,而眼前這些花卻大片枯萎,死氣沉沉耷拉著花枝。
“這是誰弄的!”曲瑤瑤有些惱了。
眼看著曲瑤瑤跑到花圃前,地沭忙跟著走近,他一眼就看出花植上殘留的靈氣屬誰,卻愣是不敢說。
見曲瑤瑤是真的有些生氣,他拉出替罪羊,“我先前有同天慈交代過,他說這些花會讓莫玄霄過來照顧,估計是天慈忘了說了,或是莫玄霄忘了過來。”
曲瑤瑤不吭聲,她蹲在花植前,探手去觸摸枯敗的花瓣,明明是那麼輕柔的動作,然而這些花卻脆弱如紙,直接在曲瑤瑤指尖破碎掉落。
見她眼眶紅了,地沭有些無措,安慰道:“此事我定會稟明師尊,讓他嚴查此事,重重懲罰莫玄霄和……”
“地沭。”
曲瑤瑤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
一身粉裙的姑娘,蹲在枯花前蜷縮落寞,她一片片去撿地上的花瓣,悶聲問他:“你覺得我是傻子嗎?”
她本體就是花,雖是水生雪蓮,但本質與這些花植同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這些花的屬性弱點。她不是看不出來,這些花是被人為破壞,而且是故意催動靈力的破壞,並非隻是一句簡單的忘了照料就能揭過。
有人故意毀了這些花。
毀了她悉心照料的孩子。
地沭沒想到曲瑤瑤這麼敏銳,他不懂花也不是故意騙她,隻是……
“瑤夫人。”地沭不知該如何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曲瑤瑤心情越發沉悶,她用雙臂環抱住自己,埋首在膝蓋上抽了抽鼻子道:“你彆說話了。”
她沒有怪他,語氣弱弱軟軟,帶著幾分懇求,“你讓我靜一靜吧。”
“……”
謝青洵以為曲瑤瑤回了寢宮,回房卻發現裡麵空蕩蕩的毫無人氣。
傳音地沭,在得到回複後他散漫問道:“她在呈譽殿做什麼?讓她回來。”
地沭望著花圃中的曲瑤瑤心情複雜,“恐怕還不行。”
“師尊,瑤夫人她……”
地沭欲言又止,最後隻是道:“您還是來呈譽殿看看她吧。”
若是以往,謝青洵定不會理會,而這次他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對,於是拋下還等著他處理要事的黃瑛,抿唇走到了呈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