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是陸牧馳無誤,晏鶴清道謝出了咖啡店。
陸凜太陽穴突突發疼,跟上瞬間他眼前忽然陷入了黑暗,四麵八方湧來驚叫聲,由遠及近的鳴笛聲。
陸凜心悸了。
他猜到將會發生的事了。
晏勝炳,陸牧馳,3月3日……
車禍!
“晏鶴清!”他嘶啞著吼出聲。
那些驚叫,鳴笛聲消失了,陸凜視野恢複了正常。
但還是黑的。
先前陽光的天氣,猝不及防下了雨。
不遠處陸牧馳抱住哭泣的林風致,警察製住了晏勝炳。
喧鬨著,無聲著。
陸凜的世界裡隻有淅瀝的雨聲,晏鶴清安靜躺在他腳邊,身下流出鮮紅,被雨水衝成了絲絲暗紅的顏色。
晏鶴清臉色終於不蒼白了,沾滿紅血,他嘴角很平靜,看不出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留言。
是抱怨這不公平的命運,還是原諒了這個荒謬的世界。
他隻是安安靜靜躺在那兒,從此一切與他無關。
雨水不斷淋到晏鶴清臉上,衝走了血,終於露出他原本乾淨的麵容。
陸凜也濕透了,他蹲下,溫柔著抱起晏鶴清。
至少這一次,讓他最後抱住晏鶴清。
人群,建築,甚至雨都靜止了,逐漸朦朧消散成霧。
陸凜的手沒再穿過了,他觸碰到了尚有餘溫的身體,他將青年牢牢抱進懷中,低頭親吻冰涼的嘴唇。
“睡吧。”
“醒來隻是一個噩夢。”
他抱著晏鶴清,轉身走進了越來越暗的濃霧裡。
……
懷中漸漸輕了,最後毫無重量,濃霧散開,鬱鬱蔥蔥的樹木,濃鬱的花香。
林風致和陸牧馳站在一座墓前。
陽光明媚,墓前放著兩束小雛菊,林風致眼眶通紅,“哥哥,我來看你了。”
林風致蹲在目前,事無巨細說了他最近遇到的事,陸牧馳在旁邊聽著。
到夕陽西下,兩人終於要離開。
陸牧馳擦乾林風致眼角的淚水,突然單膝蹲下,掌心裡有一枚戒指,仰頭舉向林風致。
“致致,這是我爸向我媽求婚的戒指,寓意一生一世的真愛。”
“現在送你,我發誓會讓你一生幸福,嫁給我好嗎?”
林風致的眼淚再次衝出,瞳孔閃爍著晶亮的光,他抿了下嘴唇,“我們可以嗎?”
陸牧馳笑了,將戒指套進他無名指,溫聲說:“一定可以。”
林風致破涕為笑,拉起陸牧馳緊緊擁抱住他。
“我願意!”
……
紛雜的片段閃過,陸凜不再透明,出席了陸牧馳和林風致的世紀婚禮。
婚禮上,程簡,趙惠林,晏峰,葛同源都出現了。
一個不再有晏鶴清的世界。
陸凜每一隻細胞都叫嚷著惡心,他想閉眼,卻無論如何都控製不了那具身體。
台上兩人在擁吻,四周都是鼓掌聲和歡呼聲。
陸凜攥緊手,就在這時,一串熟悉的嘀嘀嘀聲在他耳畔乍然響起。
是——
鬨鈴!
五點了!
陸凜猛地掀開眼簾。
世紀婚禮消、熱鬨通通消失了,黑暗空間裡,隻有他沉悶的呼吸聲,被子嚴實蓋在身上,陸凜第一眼看向旁邊。
空的。
還在夢裡?
陸凜摸了一把臉,混著冷汗和淚,黏糊得厲害。
窗外忽然有亮光閃過。
他逐漸適應了環境,是入睡前的房車。
不是夢,醒了。
陸凜掀被下床,聲音嘶啞著低沉,“鶴清——”
他喊了一聲,沒有回應,他來不及披衣穿鞋,直奔車門,下車去尋剛一閃而過的光源。
下了車,氣溫依舊低沉,陸凜判斷出光源的方向來自湖邊,大步追尋著那團光而去。
紛雜的野草齊人高,陸凜撥開草叢,急急而尋,那團光察覺了這邊的動靜,也快速向這邊奔來。
名字就在喉嚨,陸凜卻發不出聲了,他用力推著鋒利的野草,終於隔著最後一從野草,前方出現了模糊的影子,熟悉的聲音呼喚他,“陸凜是你嗎?”
陸凜無法回答,晏鶴清撥開最後的野草,青年提著照明燈,臉籠罩在絨絨的橘光裡,瞧見陸凜隻著背心,光腳站在野草叢裡,他驚詫著快步走向他,“你——”
陸凜一步上前緊緊抱住晏鶴清,他用力嗅著熟悉的氣息。
他全明白了。
晏鶴清的末日、秘密,他全明白了。
晏鶴清所做一切,全是為了自救,為了避開3月3日的忌日。
他期盼、向往著的3月4日日出,不是日出,是他不顧一切也想抓住的生命。
陸凜收緊了雙手,力氣大到異常,晏鶴清先是訝異,繼而他反手回抱住陸凜道歉,“對不起,我醒了還早,就想著去湖裡下網,讓你擔心了。”
陸凜含淚親吻著晏鶴清的眼睛。
不帶欲望,輕到惶恐,飽含虔誠。
許久許久,他終於能發出聲音。
“日出了。”
晏鶴清回頭,一輪紅日從火山口冒出,眨眼間整片天地就亮了,他總算看清了這個地方。
野草叢生,連綿火山,除了他和陸凜,沒有其他生命的氣息,湖麵是一望無際的暗紅色,沉默寂靜。
這個地方,仿佛是被世界遺忘的末世。
然而火山口,太陽升起來了,橘紅霞光在天空染出了綺麗蓬勃的色彩,是人工調不出的顏色,滿是生的希望。
晏鶴清鬆開了陸凜,快步走出野草叢,毫無遮攔麵向朝陽。
不用再找光,他此刻沐浴在漫天霞光裡,他就是光。
溫暖落到眼睫,晏鶴清眼裡倒映著美到極致的日出。
他第一次見這麼壯觀絢爛的日出。
晏鶴清迫不及待回頭喊陸凜,“陸凜你快看,日出好美。”
卻撞見陸凜隻看著他。
那雙黑眸湧動著澎湃的情緒,晏鶴清停住了,他忽然意識到什麼。
陸凜好像,知道了。
心口溫熱地跳動著,他也不說話了,靜靜回望陸凜。
四目交彙,不用言語,心靈自然相通。
下一秒,晏鶴清就聽到陸凜說——
“我在看,一直在看。”
“全世界最美麗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