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兄弟“啊呀”一聲,連忙上前拱手作揖,道是族人蒙難,求燕大俠相助雲雲。
燕氏三人又費了些口舌將驚魂未定的馬家兄弟勸住,此時掌櫃已將二樓鑰匙送來,燕紅邀燕赤霞一同上樓探查,燕赤霞並不推辭,提起箱子動身。
將馬家兄弟與燕老大留在樓上,二人上得樓來,燕紅開鎖時便低聲道:“師兄,你是不是對馬家有顧忌?”
燕赤霞意外地看了眼這個一直表現得莽莽撞撞的小女子:“小紅師妹,從何說起?”
“馬家找到我家前,先請過一位喚做申婆婆的苗家神婆來看。”燕紅放慢開鎖動作,低聲道,“申婆婆似乎發現了什麼,並不願插手此間事。”
燕赤霞深知華夏大地奇人異士無算,倒也不懷疑燕紅口中申婆婆是否裝神弄鬼,點頭道:“愚兄確實有些許疑惑……集中冤魂陰氣淡薄,不似凶煞厲鬼,如何能害青壯?”
馬家集辦過三場白事,年事已高的族老馬治芳還罷,馬身毅年輕氣盛,馬國齊正當壯年,便是被怨鬼纏身也多不過重病一場,如何能被害至屍骨無存?
“燕師兄覺得不似厲鬼作亂?”燕紅好奇道。
燕赤霞笑著搖頭:“若真有厲鬼,此地便不是這番盛況了。”
燕紅若有所思點頭。
燕赤霞看出燕紅似乎有些欠缺經驗,想她小小年紀,倒也沒有懷疑,為燕紅解惑道:“尋常小鬼近不得剛直善人之身,若能被小鬼所害,必是心中有鬼,又或是受鬼物所惑,氣不壯,膽不勇,方能被鬼物趁虛而入。”
燕紅神色一怔,恍然道:“竟是這樣!”
“老話說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便是這個道理了。”燕赤霞又搖頭道,“但世人多好麵子,輕易不肯承認心中有愧,你我若想從馬家人口中問出根源來,必是千難萬難。”
燕紅不由回頭看了燕赤霞一眼。
她有些明白,為什麼《聊齋》話本裡,燕赤霞會拒絕與寧采臣親近,稱自己“性情孤僻、愛清靜了”——這位燕師兄,想來遭遇過不少各色人等。
“我也曉得馬家人估計沒有說實在話。”一麵伸手推開門,燕紅一麵轉頭認真地對燕赤霞道,“不過既然曉得有事發生,總不好不聞不問。若真是如師兄你所察覺那樣乃是冤魂索命,那在其造下更多殺孽前及早將其度化,也是一樁善緣。”
燕赤霞神色動容,驚訝地看向這小女子。
他還以為會隨身攜帶妖魔殘肢的燕紅會是“除惡務儘”那一派道統中人,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話來。
定了定神,燕赤霞微笑著道:“小紅師妹此想倒是與愚兄不謀而合。”遂抬腳跟上。
酒樓二樓地方不大,隻有四個隔間,馬身毅當日失蹤時坐的是最裡麵一個。
馬家人事後搜尋時,樓下的小二、掌櫃、乃至在樓下喝酒的本家族人都聲稱未曾見過馬身毅下樓,在後院(茅房所在地)灑掃的仆役也堅稱當日根本沒見過馬身毅。
換言之……馬身毅當日很可能才剛從包間出來便在走廊上遭遇了不測,經營酒樓的馬家兄弟這才會連二樓都不敢再讓人上來。
時隔多日,燕紅、燕赤霞再度踏進這條走廊。
時值正午,熾烈陽光灑到站在開放走廊上的兩人身上,但兩人還是感覺到有陰風拂麵而來,吹得人雞皮疙瘩此起彼伏。
“有股臭味?”燕紅皺眉道。
“仿佛是。”燕赤霞抽了下鼻子,低頭看看手裡的箱子,見並無動靜,便走到廊邊,抬手去摸牆壁。
刷過清漆的木板牆壁上,略微有些濕意。
黔地不似兩廣那般悶熱潮濕,這條走廊又是開放格局、受烈日直曬,燕赤霞頓覺不對,抬手朝走進廊內深處的燕紅喊道:“小師妹,且止步——”
“啊?”燕紅回頭,往前抬起的腳落下。
這一腳踩下去……燕紅的腳竟懸停在半空,離地麵尚有一掌距離。
燕紅“誒?”了一聲,低頭看向腳下。
她腳上穿著如履平地靴。
靴子底部看似懸浮半空……但確實踩著了什麼東西!
心念電轉間,燕紅立即後退半步,掏出三張鎮鬼符。
兩張貼到右側牆壁上,一張貼到左側護欄上,呈三星陣勢,可使鬼物顯形,並具備破除鬼遮眼之功效。
三星陣成,走廊上沒來由地刮起一陣陰風。
陰風散去,原本空無一物的露天走廊上,悄然出現一具側臥乾屍。
這乾屍斜躺在第三間包間門前,頭朝樓梯口、腳朝內,麵目猙獰,仿佛死前曾受過極大驚嚇。
屍身上那套褪色的青布長衫,還留有不少重疊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