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幫柳嬸子抖衣裳上燈油的燕紅猛然抬，正逼問柳家父子的燕老大麵露驚愕。
“昨兒下響，二妮被她爹喊去岩腳村，賣給過路的馬隊了！”柳嬸子嘶聲力竭地喊，“天誒，我的妮啊！”
張氏和被急急忙忙請來的李裡長，剛進柳家院門，就聽到柳嬸子那撕裂肺的痛呼聲，齊齊變色。
逢天災人o禍，鄉下人日子過不下去了，鬻兒賣，隻是尋常。
但黔地多年無戰事，也不得天災，遠遠不到須得鬻兒賣的程度——就算是貧困人家，也不過是閨送去童養媳、又或是送閨換親，好給兒子娶媳婦繼承香火。
若是為了繼承香火而閨換去，鄉民往往不會說麼閒話，畢竟平百姓家中無大事，婚喪嫁娶就是大的事。
可般閨賣給馬隊，那說起來不好聽了——誰知道那些過路的馱馬隊會好好的閨弄到哪兒去？
可彆說麼給大戶人家丫去——黔地能有多少大戶人家！
李裡長鐵青著臉走進柳家堂屋，指著柳老全一通亂罵，與燕老大兩個交向威逼，可算逼了柳家父子的實話。
原來柳大柱大小被柳家那個自知理虧躲著沒麵的老太婆和柳老全慣壞了，不僅跟燕大寶一般偷奸耍滑、不乾農活，還染上了賭癮。
李家村私底下聚賭的李大鑼、柳老六被李裡長鐵腕押去了巡檢司衙門服苦役，柳大柱沒地兒賭了，就跑去隔壁岩腳村賭。
岩腳村地勢比坐落山間的李家村好得多，過路馬隊時常在岩腳村歇腳；賭上的柳大柱聽昨日那夥在岩腳村歇腳的馬隊夥計說願意“重金”買黃花閨，不計相貌，隻要沒嫁過人可，跑回家跟柳老全商量此事。
柳老全一聽自家那個不值錢的黃毛丫竟能換回來十幾兩銀子，半點兒猶豫沒有，立即剛打豬草回家的二妮喊走……
到得此時，柳老全父子也說不清那馬隊二妮帶去了何處。
柳嬸子聽到此處，捂著胸口暈厥過去，張氏忙不迭人扶住，憂忡忡地看向燕老大。
燕老大臉色發黑。
若是賣去本地人家，那他還能靠著從閨那兒蹭來的麵子，強逼柳老全父子錢退回去、人領回來，可帶走二妮的是過路的地馬隊——從來沒過北山一地的燕老大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我去二妮找回來。”燕紅道。
堂屋內眾人，神色各異地看向她。
燕紅不理會其他人，隻看向自家老爹，道：“馱馬隊在走動，是要辦路引公文的，我去找顧老爺幫忙找個馬隊。顧老爺是北山衛千戶，顧家本家是白雲縣的大戶，還有族人在縣裡官的，肯定能調查到個馬隊的路引公文是在哪辦的，要往哪處去，我順著找過去就行。”
燕老大與李裡長對視一眼。
他兩個都曉得燕紅對顧家有大恩，說不定能請動顧府幫忙。
但……為了個不親不故的柳家小丫去用了份人情、去到處奔波，即使是燕老大種實在人都覺得有點不值，更彆提本村有個高人坐鎮成底的李裡長了。
燕紅可不考慮麼值不值，打定主意起道：“剛巧我也是有事要去一趟顧府，說不得也得順道去一趟縣城，就兩件事並做一件辦了吧。”
說著燕紅走到柳家父子麵前，伸手喝道：“二妮的錢拿來！”
柳老全還罷，在燕老大和裡長麵前並不敢冒刺；柳大柱正年輕盛，憋著沒法兒在燕老大和裡長兒低，哪見得燕紅麼囂張，發泄似的張嘴一通亂罵。
燕老大裡本來就不痛快，一聽柳大柱居然敢罵他閨賠錢貨，捏起砂鍋大的拳是一頓揍。
揍得柳大柱鼻青臉腫，燕老大又踹了柳老全一腳，罵道：“我燕家愛管你們倆個不成器東西的破事？不過是看在多年鄰裡情分罷了，少得寸進尺！還敢衝我家二丫嘴裡不乾不淨，我是死人呢？”
柳老全是怕了他了，哆哆嗦嗦地賣二妮的錢拿了來。
燕老大錢遞給閨，猶豫了下，咬牙道：“要不，爹同你一道去找二妮。”
“不了，爹還是看著家裡吧。”燕紅擺手道，又皺眉看了眼柳家父子，轉臉對李裡長道，“裡長，我看二妮和嬸子不適合留在柳家了，要不你麵幫嬸子合離，嬸子和二妮戶籍轉到我家來？”
話一，柳家父子都覺荒誕，覺得是燕紅個黃毛丫異天。
讓柳家父子萬萬沒到的是……李裡長沉吟了下，居然轉問燕老大意見：“大郎，你看著何？”
李裡長生怕燕紅飛去了就不回李家村了，燕紅惦記二妮和二妮她娘、要為她兩個安排，李裡長哪會反對！
要是燕老大有顧忌，李裡長保證二話不說二妮她娘接到李家去。
多擺兩幅碗筷而已，就能賣燕紅個人情，等好事彆人可求都求不來。
讓李裡長“遺憾”的是，燕老大略略了，竟然沒拒絕：“行，小紅她娘正好有個伴，等二妮找回來，轉年就從我家嫁。”
家裡有餘錢的情況下，燕老大確實也不在乎多備兩幅碗筷、多支一筆嫁妝——二妮她娘本來就是個勤快人，正好能幫張氏分擔活計，讓張氏輕省點。
張氏自己閨有本事、丈夫又是站得住的可靠人，兜裡又有餘錢，也不是那等小人，即道：“那成，小紅來幫手，你嬸子扶到咱家去。”
柳老全不在乎拿閨換錢，可家裡要沒了操持家務還能下地乾活的人肯定是會在乎的，連忙道：“怎麼成，她都跟我過了一輩子，哪能去彆家？、、還要不要臉了？”
“李家村上下，再沒有比你家更不要臉的了！沒災沒禍的親閨賣去，虧你得來！”李裡長大怒，指著柳老全罵，“二妮她娘換親到你家做媳，兒子也幫你生了，香火也幫你續了，正該一彆兩寬，各不相乾！”
有爹娘支持，又有李裡長一力配合，燕紅異天的主意……竟是小半早上就辦了個妥妥。
二妮她娘悠悠轉醒，聽得要在非親非故的燕家過後半輩子，渾的不自在、生怕被人嫌棄，張氏麵燕家的旱地租一畝半給她，讓她靠勞力付地租飯錢，她應下了。
燕紅快刀斬亂麻處理了家中事務，不再耽擱，背起背簍就要發。
“放吧嬸子，我肯定二妮找回來。”臨行前，燕紅沒忘記安慰失後魂不守舍的二妮她娘，“你且好好保重體，同我娘一道日子過好，要是二妮回來見她娘瘦了、病了，說不準就該怪我了。”
二妮她娘抹著眼淚點。
燕紅又認地道：“萬一二妮沒了，那我也一定幫她仇報了再回來跟你報信。”
還在寬慰二妮她娘的張氏差點沒個好歹來：“你個死丫，嘴裡硬是吐不象牙來！”
“我隻說萬一麼——我走了我走了！不用送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