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你現在是要掛電話了嗎?”
林閱微:“……”
同樣的境地, 易地而處, 顧硯秋的反應和她截然相反。林閱微不想承認自己比顧硯秋要沉不住氣,但是她確實在這方麵心浮氣躁。
她沒說話。
顧硯秋在等,也在賭, 賭她是會果斷地選擇掛斷, 還是輕輕揭過,繼續若無其事地和她聊天。
顧硯秋將腕上的佛珠數過去十顆,林閱微開口了。
“沒有,正好有事要和你說。”
林閱微是不能屈居人下的人, 尤其是顧硯秋, 哪怕是在口頭上, 隻要輸了一點兒,林閱微便覺得難以忍受。不能用科學來解釋自己這樣的心理,林閱微隻能選擇一個讓自己更容易接受的借口:她和顧硯秋天生不對盤。
顧硯秋淡然回答道:“林小姐請說。”
林閱微哪能真說出什麼來, 腦筋轉了轉,道:“我今天就出發去S市了。”
顧硯秋知道這事兒, 根據賽製, 林閱微等出道的選手是要一周後回返節目組製作的總部, 接受上麵給他們的去向安排, 從她放假到今天,正好一個星期。
“去做什麼?”顧硯秋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
“去看自己要和誰簽合同。”林閱微不由微惱, 不經意帶上了責怪的語氣, 說,“你不是看了節目了嗎?難道不知道這個節目最後的結果是怎麼呈現的嗎?”
“……”
“不好意思。”林閱微道歉道得很快, 並且從容為自己找了借口,“剛剛發現自己的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落在了家裡,有點急,語氣重了點,不是故意的,請見諒。”
顧硯秋把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說:“沒關係。”
她抿了抿唇,說道:“整個電視節目我隻看了幾期,所以有的地方不太懂,你也見諒。”
“沒關係。”林閱微說。
兩人隔著電話相對沉默,但此時的氣氛卻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她們倆感覺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圍繞著二人之間產生的奇妙感覺。
林閱微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揚起了唇角,手指壓都壓不下去。
她輕輕地咳了一聲。
顧硯秋咽了下喉嚨,用她那把清越好聽的嗓音溫聲問道:“不知道林小姐漏了什麼在家?”
“沒什麼,就是我參加比賽那段期間一直掛在背包上的兔子玩偶,之前我回家看著有點沾了灰,就洗了一下晾起來,後來就忘記帶了。”林閱微補充似的加了一句,“那是我粉絲送的。”
林閱微的兔子玩偶確實落在家裡了,但是不是她和顧硯秋先前說話的時候想起來的,而是現在臨場找的一個借口。
顧硯秋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林閱微說:“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就是粉絲送的第一個,我便記著了。”
顧硯秋頓了頓,說:“那我下回給你送過去吧。”
林閱微嚇一跳:“什麼?”
顧硯秋說:“給你送過去啊,我過兩天要去S市出差,正好順路。”
林閱微忙道:“不用了不用了,顧小姐太客氣了。”她甚至條件反射看了看周圍,生怕顧硯秋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身邊,在看清身旁不可能出現顧硯秋後,她鬼使神差地再次冒出了一個想法:要是顧硯秋真能出現也不錯……
顧硯秋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她已經在盤算著出差裡怎麼勻出來時間,口中應道:“不客氣。”
林閱微不是那個意思,但是被顧硯秋這麼一接好像自己應了似的。
她舔了舔上唇,坐姿端正了些,手指在自己胸前的長發上卷著,說道:“顧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我照看一下。”
“什麼事?”
林閱微欲言又止。
“林小姐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我媽媽最近心情不太好,問她她又不說,隻說天氣熱沒精神,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看她挺喜歡你的,我在外麵可能顧及不上她,她要是叫你去我家裡玩,麻煩你多開導開導她。”
“好。”
林閱微覺得這話有邀請的意思,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你工作忙的話就算了,我是隨口一說,我也囑咐了江叢碧。”
“嗯。”顧硯秋的回答很簡單,聽起來似乎心不在焉。
林閱微皺起了眉頭。
“林小姐稍等一下,我回個重要的消息。”
“好,你回吧。”
接著林閱微就隔著聽筒聽到了對麵快速敲擊鍵盤的聲音,劈裡啪啦的十分清脆,本來這時候林閱微應該掛電話的,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等待這樣的事情上,何況她沒什麼事要和顧硯秋說的了。
但是她就是坐在那裡,聽著鍵盤的響聲,絲毫不覺得無聊。
聲音停掉的間隙,林閱微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你工作很忙嗎?”
“還行。”顧硯秋回答一貫的簡短,光聽聲音隻覺得這人拒人千裡,林閱微呼出口氣,打算和她說再見,顧硯秋後知後覺地補充了一句,“其實不是特彆忙,但是在家裡除了工作也沒彆的事做,不如就工作了,反正是給自家公司掙錢。”
林閱微問:“那你平時都有什麼彆的休閒娛樂活動?”
顧硯秋沉吟片刻,說:“騎馬射箭玩|槍?算嗎?”
“算。”林閱微失笑道,“你彆不是什麼古人穿越過來的吧?怎麼愛好這麼古老?”
“馬術現在是一種職業化的運動,我在國外就參加過不少比賽,射箭是因為享受拉弓瞄準的快感,槍很現代化,是近代才臻於成熟的熱|兵|器。”顧硯秋一本正經地給她解釋,說,“哪裡算得上古老?”
林閱微第一次聽她說這麼長一段話,不由得驚訝了一下,原來這人也是會聊天的,“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彆生氣。”
“我也是開玩笑,沒有生氣。”顧硯秋眉眼柔和,難得俏皮了一把。
“馬術我隻能保證自己不會從馬上掉下來,要快跑就不行了,更彆說技術。射箭很難學嗎?國內不讓玩|槍吧?”
“都不難,國內有氣|槍,有專門的會所和俱樂部。”
“我挺感興趣的。”
“有空的話我……”顧硯秋目光落在了麵前的消息窗口上,凝眉思考,給合作方發過去了一條回複,對方回得更快,簡直無理取鬨,顧硯秋思路極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來回回複。
林閱微遲遲沒等到她的下文,想催促又不好意思,隻能靜靜地等著。
“你剛說什麼了嗎?”回完消息的顧硯秋已經忘記了她之前要說的話。
“沒說什麼。”林閱微賭氣道。
顧硯秋疑惑於她突然滋生的怒意。
林閱微:“我媽給我打電話了,先掛了。”
顧硯秋:“好的。”
“下次見。”林閱微迫不及待掛了電話。
她剛剛在希望些什麼?林閱微兩手蓋住自己臉,仰麵倒向座椅裡。
顧硯秋奇怪卻又滿足地將手機放置一旁。無論如何,她今天和林閱微多說了很多句話,對方也沒有陰陽怪氣地對她充滿敵意,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顧硯秋對此事一點都不著急,她向來沉得住氣。
耳機戴久了耳朵感到不適,顧硯秋把耳機摘了下來,和手機放在一起。她一陷入專注的工作就會忘記時間,等她想起來歇會兒吃飯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了。
顧硯秋看看時間,決定再等兩個小時,到了四點午飯連著晚飯並一餐吃了,活得再規律的人有時候也會想偷一點小懶,做飯這麼麻煩的事,能少一次是一次。
顧硯秋滿屋子轉悠,這裡開開冰箱,那裡開開抽屜,翻出來了一包軟糖和一包餅乾,坐在沙發麵前,用電視同屏投放林閱微的剪輯視頻,就這秀色下餐。
看久了電視裡的美人,顧硯秋不由得幻想起現實裡的林閱微來,猛然回神,急撥佛珠。
……阿彌陀佛。
顧硯秋計劃得好,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這頓晚飯在家沒吃成,被她爸爸顧槐叫去了顧宅。
顧硯秋看著砧板上切了一半的蔥花,把鍋裡的清水麵撈起來放到一旁的麵碗裡,原樣不動地蓋起來,洗過手,開車出了門。
“爸。”顧硯秋進門賀鬆君和顧飛泉母子倆不在客廳,顧硯秋站在玄關,邊彎腰換鞋邊問道,“怎麼這麼急著叫我回來?”
顧槐說:“老焦特地送了他家養殖的小龍蝦過來,我讓阿姨晚上做小龍蝦,你不是喜歡吃麼,就把你叫過來了。”
老焦是顧家以前的司機,顧硯秋管他叫焦叔,老焦跟了顧槐很多年,從顧硯秋有印象開始,家裡的司機一直就是他。老焦在顧硯秋上初二的時候出了意外,一條腿落下了殘疾,沒辦法繼續給顧槐開車,後來顧槐給了他一筆錢,老焦辭職回家承包小龍蝦養殖了,乾得風風火火,每逢豐收季便挑個兒大肥美的送過來,年年不落。
現在又是一年小龍蝦上市的旺季了,顧硯秋出國幾年,顧槐不說,真要給忘了。
顧硯秋說:“我好久沒見過焦叔了。”
顧槐道:“他現在正忙著,過段時間有空的話可能會回來燕寧。”
顧硯秋:“到時候要請焦叔吃飯的話,記得叫我。”
顧槐道:“好,他也很想你,昨天跟我打電話還提起你了。”
顧硯秋笑了笑:“焦叔的女兒是不是已經念大學了?考到哪裡了?”
“他們省會的一所985,全國排名挺靠前的。”
“那還不錯。”
“老焦打算等她大學畢業也送出去留學兩年。”
“她現在多大了?”
“十九,今年剛念大二。”
父女倆不鹹不淡地聊著天,雖然話題不大親近,關係卻在無形中有所好轉,隻是顧硯秋又想起了一個疑點,她爸爸連以前司機的女兒多大了,在哪裡念書都記得,決計不會是個薄情寡義之人,這和她印象中的那個顧槐是重合的。這半年多以來的顧槐似乎變成了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可事實明顯並非如此。他還是會記得以前的故人,會偶爾對她展露屬於父親的柔情。
焦叔……對了,顧硯秋突然靈光一閃,焦叔跟了她父親那麼久,又是顧家的司機,會不會知道她母親的事情。這個念頭一起,顧硯秋幾乎按捺不住,立刻想要去找焦叔,手指掐住掌心勉強才讓自己的表情保持住了一如往常的鎮定。
“他上回還說……”但是顧硯秋的神情變化沒有逃過顧槐的眼睛,顧槐出聲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顧硯秋微微一笑,“爸,你有沒有焦叔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