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總,我敬你一杯。”顧硯秋臉上微有醉意,舉起酒杯的手卻是穩的。
小吳總跟她碰了個杯,舒坦地嘖了一聲,眉毛眼睛都短暫地皺成一團,片刻後放鬆下來,笑著說:“我敬你才是,為難你了。”
“有什麼好為難的,他不仁就彆怪我不義。”顧硯秋眼睛裡閃過一絲戾氣。
“是啊,我也這麼說呢,論學曆論血脈論能力,他顧飛泉有哪一樣比得上你,你爸還非要扶他上位。”小吳總搖著頭,歎氣道,“真是老糊塗了。”
“想當年我們幾個一起發展公司的時候……”小吳總說到這眼眶竟微微紅起來,擺擺手,“唉,不說了不說了,好歹兄弟一場。”
“可不麼?”顧硯秋坐了下來,一隻手撐在額頭上,手上的酒杯在桌上用力點了幾下,“我爸,啊?他不但老糊塗,還落伍,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隻要一上市,天瑞的市值立馬就要翻上好幾倍。”
小吳總:“是啊,你說說……”
“不想說他,”顧硯秋煩不勝煩,打斷他的話,手往前一送:“走一個。”
兩個杯子在空中相撞,杯後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眼神。
顧硯秋坐在後座,給自己戴上了眼罩,開車的是林至,林至心裡是知道公司的內鬥的,也知道顧硯秋是跟大小吳一派的,他是無條件信任顧硯秋的,但是顧硯秋最近出門應酬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隱隱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林至把她送到了彆墅門口,和上次不一樣的是,裡麵亮著燈。
有人?
顧硯秋推門下來,和林至揮揮手。
林至驅車離開,習慣性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在彆墅的門口,顧硯秋好像和一個人站在一起。林至打了一下方向盤,那個人影便一閃而逝,是男是女都沒辦法分辨。
林至嘖嘖了兩聲。
沒想到小顧總還金屋藏嬌了,進展神速啊,不愧是他老板。
彆墅門口,顧硯秋單手攬著林閱微的肩膀進了門:“怎麼出來了?”
“聽到車的聲音了,就出來看看,反正我也閒著沒事。”林閱微湊近她嗅了嗅,嫌棄道,“好重的酒味。”
“我去洗澡。”顧硯秋走了兩步,視線筆直地往前看,走出來了一條斜線。
林閱微無奈道:“我扶你上樓吧。”
顧硯秋說:“謝謝。”
林閱微裝作沒聽清的樣子:“你剛說什麼?”
顧硯秋笑起來,“我說,好的。”
林閱微把她扶上樓,拿好睡衣,問她:“能自己洗澡嗎?”
顧硯秋失笑了一會兒,她隻是喝了點酒,既沒有喝醉也沒有殘疾,怎麼就不能洗澡了?顧硯秋眼睛一轉,笑道:“我不能洗,你幫我洗嗎?”
林閱微一揚下巴,說:“好啊,你脫衣服。”
下一秒,浴室門在林閱微麵前迅速關上。
這次大笑的輪到林閱微了。
顧硯秋洗完澡還是有點暈,直接往床上坐了,雙手抱著膝蓋看著林閱微收拾行李,皺了會兒眉頭,恍然道:“明天就要進組了嗎?”
“是啊。”
“這麼快?”
“快麼?”林閱微背對著她,“我還覺得慢呢,隻有工作能讓我踏實,天天在家研究劇本,我還是感覺有點慌。方曉曉前車之鑒在先,萬一臨門一腳再給我把女二號給擼掉了。”
“方曉曉有黑曆史,你又沒有。”
“誰知道呢?”
“……”顧硯秋無語道,“你有沒有黑曆史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閱微歎了口氣,說,“就是你不知道這個圈子裡會有多少意外發生,哪怕你什麼事沒有,半路被截胡角色都是正常的,隻有你拍了這部劇,放了,然後反響很好,你才能放下這份心,但是這份心放下了,就有下一份心接著讓你操,可能同時有好幾份,操不完的心。”
林閱微將疊好的衣服裝進收納袋,鋪平在行李箱裡,頓了頓,特彆不是滋味地說:“我這兩天晚上做噩夢,夢見自己要麼當了小三,要麼吸|毒,要麼偷稅漏稅好幾個億,要麼就是有個有權有勢的人把我給頂替了,嚇得一身冷汗地醒過來。”
顧硯秋心裡酸酸的,她不知道一向都表現得強大的林閱微其實心裡這麼不安。
“過來,抱一下。”
林閱微回頭看看顧硯秋敞開的懷抱,跑過去抱了她一下,顧硯秋埋進她懷裡,林閱微低頭看著她的腦袋,好笑道:“到底是你需要安慰還是我需要安慰啊?”
“我。”顧硯秋語出驚人。
“什麼?”
“我說我,我頭暈。”
“頭暈你還不睡覺?”
“最後一晚上,下次見麵就要好幾個月了,我想多看一會兒。”喝了酒的顧硯秋意外的軟綿綿,說話帶著鼻音,甕聲甕氣。
“那你看吧,”林閱微狠狠地揉了她一把,剛要把手放開繼續去收拾,突然打消了這個念頭,“我先等你睡著吧,你睡得比我早。”
“嗯。”
林閱微抱了她一會兒,感覺這樣的姿勢顧硯秋大概很難睡著,於是將她放下來,視線落到顧硯秋臉上,嘴角不由得翹起來。
顧硯秋已經睡著了,過了多久?兩分鐘還是三分鐘?
林閱微放輕了聲音繼續收拾行李,她的衣服多,但是劇組應該沒有多少發揮餘地,所以帶得不多,大部分都是些護膚品,一套不夠,帶了兩套,去跟特警特訓可不是開玩笑的,自己這身細皮嫩肉拍完戲估計要養好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其他的也沒什麼了,林閱微想了想,把顧硯秋送她的兔子給帶上了,壓在箱底。本來也想把佛珠帶上的,但是那東西太貴了,而且萬一弄臟了,她都不知道怎麼保養,最後還是留在了家。
說到這串佛珠,顧硯秋送給了她,現在還是在顧硯秋那兒,林閱微生怕自己哪裡沒弄好,索性和顧硯秋的那些珍藏放到了一起,她要的時候再拿。
林閱微在臥室裡看了看,最後才將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顧硯秋身上,其實她心裡最想帶的是顧硯秋,要是有任意門就好了,白天在劇組拍戲,晚上她就從任意門回家。
林閱微都覺得自己想得太美了,彈了彈自己的腦門,去洗澡睡覺。
林閱微讓王圓圓叫了車在小區外麵等著,她站在大門口,朝裡麵的顧硯秋揮了揮手:“不用送了,一會再讓他們給看到。”
顧硯秋點點頭,站在那兒沒動。
林閱微走出幾步,忽然回頭,顧硯秋還在那兒,抿起的嘴唇還沒來得及鬆開。
林閱微衝回來,把顧硯秋壓在了玄關,深深深深地吻住了她。
唇分。
林閱微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硯秋關上了門。
“我到了,開門吧。”林閱微食指壓著耳朵上的藍牙耳機。
王圓圓剛一開門,一道人影便竄了上來,穩穩地坐在了椅子上。王圓圓嚇了一大跳,看清了上來的那個人是林閱微,才將手上的礦泉水放下來,遞到林閱微手上。
“今天心情不好?”
“還行。”林閱微仰頭灌了兩口水,打起精神,問道,“陳姐呢?”
王圓圓:“她還在公司,我們從這裡過去接她。”
“好。”林閱微從兜裡摸出手機,打算給顧硯秋發個消息,卻瞥見王圓圓異樣的眼神。
“怎麼了?”
王圓圓從包裡摸出一麵鏡子,打開,林閱微探頭望去,方才還保持著笑容的臉孔冷下來。
王圓圓又給了她一張紙巾,低聲說:“我不會告訴陳總的。”
林閱微神情自若地把唇上屬於顧硯秋的口紅印擦掉,一顆心卻是往下沉了沉。她今天出門匆忙,又情難自禁了一下,沒想到就這麼快就暴露了。
她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打量著王圓圓。王圓圓長得非常普通,是放在人群裡一打眼就能看不見的那種,然而那雙眸子裡卻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
相信她?還是敷衍她?
看似有選擇,其實是彆無選擇,林閱微收回了和她的對視,說:“我相信你。”
王圓圓便笑了一下。
林閱微這才發現,她這位助理輕輕地笑起來的時候,右側露出一顆尖尖的虎牙,一下子就讓她整個人變得親切了不少。
王圓圓說:“其實你不用對我這麼防備,我和你簽了保密協議,隻要你不讓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能說,包括陳總,而且公司隻給我發基本工資,你才是那個決定我到底拿多少薪水的人,我幫著陳總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王圓圓頓了頓,故作深沉道:“無論在哪裡,叛徒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林閱微差點兒被她逗笑了。
王圓圓問她:“可以走了嗎?”
林閱微點點頭。
王圓圓按下對講,讓前麵的司機開車。
保姆車去公司接上了陳萱,一行三人便前往機場,趕去劇組的飛機,取景地和集訓地都是在一個地方,N市,燕寧過去要坐兩個小時飛機。
林閱微下車後,由陳萱帶著去找了導演,楊嘯對她印象很深,這陣子林閱微在鑽研劇本的時候也跟楊嘯討論過,兩人已經有了些交流了,楊嘯和她輕輕地擁抱了一下,最後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老懷甚慰的表情,搞得林閱微壓力倍增。
陳萱笑著和楊嘯握了握手,說:“楊導可要好好照應照應小林,她是個新人,不過該調|教的時候也要好好調|教,不要心軟,孩子是認真想學東西的。”
楊嘯笑眯眯道:“那是肯定的。”
林閱微後頸一寒,感覺楊嘯的笑容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的純善。
男一和女一還沒來,林閱微是最早到的,陳萱領著她轉了一圈,認了認人,說:“男一號叫秦黎,為人挺忠厚老實的,演技很好,你跟著他可以多學點兒東西,至於演女一的那個屈雪鬆,你平時遇見了儘量離她遠一點。”
“為什麼?”
陳萱皺眉,看著她說:“她是個‘集郵’愛好者。”
林閱微聽不懂,但一旁的王圓圓臉色一變,顯然明白了,陳萱朝王圓圓使了個眼色,王圓圓拉著林閱微到了一旁,低聲說:“就是……”
她這樣那樣耳語一番。
林閱微猝然睜大眼睛,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