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她平時看書嗎?”
“不太看好像。”
“我覺得……”林閱微腦海裡隱約閃過一個念頭,直覺驅使她把話說了出來,“不是跟書有關係,是跟你有關係吧?”
“關我什麼事啊?”顧飛泉大開腦洞道,“難道我不是她親兒子?”
他經過這麼多糟心事的洗禮,現在真的什麼都能接受。就算說他是被拐賣來的,給賀鬆君當了兒子,他都可以接受。
林閱微無語道:“你怎麼不說自己是沈懷瑜的兒子?”
顧飛泉一本正經地分析說:“時間對不上,我歲數太大了。”
林閱微想把他從電話裡拉出來敲幾下腦殼。
好在顧飛泉及時打住了這個玩笑,正色道:“你這麼一說,我媽最近是有點異常,經常翻臉,喜怒無常的。”
“喜怒無常?”
“對。”顧飛泉說,“我心裡毛毛的,感覺要出事。”
林閱微第一時間想到了顧硯秋,先前在醫院病房外她就有這種預感了,現在顧飛泉也這麼說……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晚上十點半了,顧硯秋還沒回來,以前就算沒回來也會給她回個消息知會一聲的。
她眼皮倏地跳了一下,對電話那頭的顧飛泉道:“我有點事,下次再說。”說完匆匆掛斷。
林閱微給顧硯秋撥了個電話,手機緊緊貼在耳朵上,響到自動掛斷也沒人接。
林閱微不可抑製地心慌起來。
她勉強鎮定下來,顧硯秋的電話打不通,便打電話給她的助理林至,一般顧硯秋應酬都會帶著林至出門,萬一喝醉了林至當司機送她回來。
林至有林閱微的手機號碼,就跟王圓圓有顧硯秋的聯係方式一樣,都是為了在找不到人的時候以防萬一,也都沒有主動聯絡過。
林至看到來電顯示下意識緊張了一會兒,從混亂成一團的大腦裡掰扯出一個能用的稱呼,才接起來,恭恭敬敬地說:“夫人。”
沒理會他的稱呼,林閱微急聲問:“顧硯秋在哪?”
林至聽她聲音有點耳熟,但想不起來哪裡聽過,她語含焦急,林至透過虛掩的門往包廂裡看了一眼,忙說:“顧總在裡麵吃飯。”
“你讓她接電話。”
“這……”
“快!”
林至斟酌了一下,他是惹不起這位神秘女朋友的,推門進了包廂,彎腰在顧硯秋耳旁低語了幾句。
林閱微能聽到環境從嘈雜再次變為一開始的清淨,接著耳旁傳來顧硯秋溫柔嗓音:“怎麼了?”
林閱微懸到喉嚨口的心這才落下來,擔心變成了憤怒:“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手機在包裡,剛剛太吵了,可能沒聽見。”顧硯秋耐心地解釋,語氣越發輕柔,“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沒有。”林閱微不便在電話裡說,隻道,“你快點回來。”
顧硯秋在她聲音中聽到了微弱的害怕。
顧硯秋:“好,我去跟他們說一聲,現在就回去。”
林至眼觀鼻鼻觀心,等顧硯秋說完把手機還給他,回到了包廂。
“諸位,我家裡有點急事,先告辭了,你們慢慢吃。”顧硯秋自罰三杯,在其他人的起哄和挽留下拿起掛在一旁的外套,搭在臂彎裡,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林至剛把車停穩,顧硯秋就推門下去了,亮著燈的彆墅裡門大開著,裡麵跑出來一道人影,撞進剛走到家門口的顧硯秋懷裡。
林至看不清那人的樣貌,隻能看到個子和顧硯秋差不多高,頭發披散著,大約到背部中間,再之後兩人就進去了,關上了門。
還是不知道是誰。
林至惋惜地歎了口氣,驅車離開。
顧硯秋被突然衝出來的林閱微嚇了一跳,接著便被她的表情嚇得三魂沒了七魄,林閱微眼眶紅紅,快哭出來的樣子。
顧硯秋連忙輕拍著她的背脊,又急又不敢大聲問:“怎麼了這是?”
“沒什麼。”林閱微雙臂收緊,幾乎勒得顧硯秋喘不過氣來。
顧硯秋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艱難地往前挪了兩步,進了玄關,反手把門關上了。
如此過了一會兒,林閱微才漸漸平複下來,啞著聲音說:“我擔心你。”
顧硯秋失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不擔心啊。”
林閱微低著頭,突然抬起手背抹了下眼睛。
顧硯秋瞬時六神無主道:“到、到底出什麼事了?”
再這麼下去她也要哭了。
“沒出什麼事。”林閱微拉著她坐到了沙發上,自己抽了張紙巾在眼角輕輕按了一下,呼吸了幾口氣,勉力用平靜的語氣道,“我被自己腦補給嚇的。”
“不會有事的。”顧硯秋安慰她。
她抱著林閱微軟語哄了一會兒,才問道:“是不是你聽說了什麼消息?”
賀鬆君的事不能說,否則拔出蘿卜帶出泥,林閱微搖頭,說:“我剛在沙發上睡了一覺,做了個噩夢,那個夢特彆可怕。”
說著她一副餘悸未消的樣子。
顧硯秋聽完不由好笑,單觀她楚楚表情,又心生憐愛,在林閱微額上吻了吻,柔聲哄道:“夢都是反的,不要當真。”
“嗯。”林閱微手指抓著沙發布麵,眼神幽深。
“餓不餓?我給你做夜宵?”顧硯秋看林閱微的狀態恢複正常,問道。
“不吃了,馬上進組還吃夜宵。”
“是後天的機票嗎?我送你去機場。”
“好。”
顧硯秋蹭了蹭她的脖子,心情瞬間低落下來,說:“我舍不得你。”
“你可以來探我班,說好了的。”
“嗯……”
她還是悶悶的,無意識地嘟起了嘴,林閱微在她臉上用力親了好幾下,啾啾啾地響,顧硯秋方展露笑顏,林閱微牽著她的手上樓:“走了,去洗澡睡覺。”
顧硯秋突然偏頭看了她一眼,低聲問:“今晚能一起洗嗎?”
林閱微作出思考狀,等到顧硯秋快自己放棄這個提議的時候,林閱微綻然笑道:“能啊。”
一夜貪歡。
林閱微晚上睡得不好,剛撒了個謊說做噩夢便做了噩夢,夢裡她和顧硯秋好端端地在過馬路,她手上一鬆,眼睜睜地顧硯秋被疾馳過來的車撞飛了出去,像是折了羽翼的蝴蝶,躺在血泊裡。
林閱微滿頭冷汗地醒了過來,焦急地摸到枕邊人實實在在的溫度,渾身發抖地把人用力抱緊。
顧硯秋在睡夢中被她抱得喘不過來氣,清醒了,按亮了床頭燈。
林閱微慘白著張臉,急促地呼吸著,受到極大驚嚇的樣子。
“做噩夢了?不怕啊。”顧硯秋又哄了她半天,林閱微才重新睡過去。
她睡著了,顧硯秋反倒沒法兒睡了,林閱微太反常了,她得尋個時機問問清楚。惦記著這事,顧硯秋熬到後半夜在朦朦朧朧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顧硯秋舊事重提:“微微,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嗯?”林閱微從粥碗裡抬起頭,“什麼知道什麼?”
“你怎麼老是做噩夢?還夢見對我不好的事情。”
“可能是太愛你了,患得患失吧。”林閱微說,“之前你說給自己請的保鏢請了嗎?”
“請了,過年那陣子跟了一會兒,我嫌麻煩,現在沒跟著了。”
“你再請幾個。”
顧硯秋皺了皺眉。
林閱微楚楚可憐地望著她:“我擔心你。”
顧硯秋:“……好,我待會兒就讓林至去辦。”
林閱微露出笑來,隻是那笑容裡抹不去的沉重意味。
顧硯秋眉頭皺得更深了。
劉先生那裡傳來消息,有關沈懷瑜和賀鬆君的。有的事雖然過去三十年,但未必查不出來,顧硯秋和尹靈犀接觸上以後,便讓劉先生將重點放在了三十年前三人的關係上。
三十年前賀鬆君的住處是查得到的,劉先生順藤摸瓜,走訪了很多人家,在一個老人那裡得知:沈懷瑜曾經和大著肚子的賀鬆君在小區裡遛過彎,兩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其中一個還生得那麼漂亮,老人家有些印象,再一對照細節和照片,全對上了。
也就是說,沈懷瑜早在結婚以前就和賀鬆君認識了,關係頗佳。這和顧飛泉告訴她的出入很大,林閱微近來的種種反常也讓顧硯秋察覺,所以劉先生查出來的事她這次並沒有告訴林閱微。
兩人懷揣著各自的秘密,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氣息。
兩天後,林閱微要進新劇組,她現在整個心都是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除了顧硯秋自己雇的保鏢外,她也給顧硯秋請了兩個,依舊放不下心。
在機場分開的時候,林閱微邊整理著顧硯秋的衣領,邊絮叨著:“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要喝陌生人給的飲料。”
“過馬路的時候要離車遠一點,走路的時候看路。”
“要是有什麼可疑的人靠近你,你讓保鏢站在你身邊,隨時盯著。”
“還有還有,小心賀鬆君,最好不要和她說話,說話的時候離她遠遠的。”
顧硯秋一一應下。
“你到家以後給我打個電話。”林閱微一步三回頭,“回去以後就給我把保鏢都帶上,聽到沒有?上班也得在門口站崗。”
“知道了。”顧硯秋笑著朝她揮揮手。
又對她候在一旁的助理說:“好好照顧她。”
林閱微進了安檢口,然後拐了個彎,看不見了,顧硯秋這才轉身回去。
從機場回去要開很長的一段路,顧硯秋下了高架橋,開到一條環境幽僻的街道上,沒過一會兒,感覺頸間鎖骨中間的地方微微發起燙來,她單手握著方向盤,手往裡伸,從領口勾出來一尊玉佛來,握在掌心仿佛又沒什麼溫度了,是自己的體溫。
她剛想把玉佛塞進去,那條懸著玉佛的紅繩突兀地斷裂開來,後頸一鬆,紅繩垂落在她小臂上。
這尊玉佛是過年的時候冉青青和林閱微特地去廟裡求來的,說是高僧開過光,冉青青讓她戴在脖子上,玉養人,人養玉,保平安。顧硯秋由於母親信佛的緣故,一直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是以戴上以後就沒摘下來過。
這條路她經常開,有印象。顧硯秋掃了一眼斷裂的紅繩,眯了眯眼,果然在街邊沿路發現了一間玉石店。
她把車往前開了開,停在路邊,開門下車,打算去玉石店讓人重新給她弄一條紅繩。
剛沿著街道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驚雷在耳旁倏然炸開。
顧硯秋被近旁的衝擊弄得一個趔趄,往前跌撞地走了幾步,耳邊的聲音急促收攏成一線,成為細長的嗡鳴聲——
她扶著路邊的大樹穩住了身形,回頭驚愕地望去,一輛載貨滿滿的綠色大貨車就在她幾步遠的地方,而她方才停在原地的白色瑪莎拉蒂,被貨車撞得扭曲變形,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那輛大貨車倒車,往後退了幾米,沉重的車身再次碾壓了上來,直到白色轎車成為一堆廢鐵,才酒醉似的,貨車車頭歪歪扭扭地揚長而去,消失在道路儘頭。
顧硯秋舉起手機拍下了貨車的牌照,冷靜地撥打了報警電話。她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搓了把臉,靠著大樹等待警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