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1 / 2)

林視狼顧 玄箋 18319 字 3個月前

兩人你追我趕地到了山頂。

顧硯秋坐在一棵樹下生悶氣, 林閱微在她旁邊不停嗡嗡嗡地道歉, 吵得她心煩意亂。林閱微坐過去, 顧硯秋挪開了點,林閱微鍥而不舍地貼近她, 兩人圍著一塊石頭轉了個圈, 顧硯秋才終於不躲著了。

顧硯秋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垂下長睫:“我們十分鐘以後再開始說話。”

林閱微點頭:“好。”

顧硯秋捉了她一隻手過來, 放在掌心,林閱微以為她是想玩自己的手,還慶幸了一下,看來沒生氣到很嚴重的地步。誰知下一刻自己手背上的皮膚被兩根手指夾著捏了一下,生疼。

林閱微嘶了一聲。

顧硯秋問:“疼嗎?”

林閱微搖頭:“不疼。”

顧硯秋又掐了一下,林閱微咬牙受了,麵帶笑容。比起來冷戰, 這樣的小“家暴”她更願意接受。顧硯秋也就懲罰了她這麼兩下, 過後把她手珍視地捧起來在嘴邊吹了吹,再握在掌心裡, 偏頭安靜地看向遠處的風景。

林閱微回想起她剛剛紅了的眼圈,心裡酸酸軟軟,情不自禁湊到她耳邊, 小聲說了句:“對不起啊。”

顧硯秋沒說話。

林閱微看著表掐時間。

十分鐘過去了,她提醒對方說:“時間到了。”

顧硯秋轉回來, 看她良久,認真地說:“我們不能再這麼吵下去了。”

林閱微深以為然:“是。”

“你不覺得我們每次吵起來都是因為同樣的事情, 甚至是同樣的話嗎?小學生都知道要吸取經驗教訓,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我們已經跌倒三次了,這次不徹底解決,還會有下一次。”

“怎麼解決?”林閱微眯了眯眼。

顧硯秋沉聲說:“所以,我們往回捋捋,一句一句地分析,是怎麼一步步演變成吵架這個結果的。”

一句一句?林閱微皺眉說:“可我已經忘記剛剛說什麼了。”就記得她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離婚”,想起來都後怕,分手和離婚是不能隨便出口的話,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

“我記了。”顧硯秋淡淡地說,手在兜裡摸了摸,把手機掏了出來,在屏幕上操作著點了幾下,停下來,靜靜地等待。

林閱微疑惑地看著。

手機傳來一聲咳嗽聲,接著是林閱微提高的一句“你乾什麼?!”

顧硯秋說:你乾什麼才對吧?都打完電話多久了,你還在這裡發呆,怎麼不去找我?

林閱微說:我不是看著你在和程歸鳶打電話嗎?不想打擾你。

顧硯秋修長手指在屏幕中央一點,聲音暫停。

林閱微:“!!!”這什麼?

她睜大眼睛探頭過去。

顧硯秋對上她的視線,扯了扯唇角,說:“我錄音了,我猜我們大概率會吵起來,所以提前錄了音。”

林閱微震驚地看著她:“這還能猜到?”

顧硯秋聳了聳肩,而後抿唇,眼底浮現出受傷神色:“我沒想到你這次會說出這種話。”

林閱微低下頭:“我錯了。”

顧硯秋輕聲說:“先不說這個了,我們分析正事要緊。”

“一句一句來嗎?”

“對,然後彼此要說當時說那句話的心情。”顧硯秋把錄音打開,從頭開始,第一句就是那聲咳嗽,顧硯秋說,“我和程歸鳶打電話的時候,看你對著手機歎氣,我就有點生氣了,所以才故意嚇唬你。”

林閱微一頓,提前打預防針:“我說了你不準生氣。”

“理性討論,不生氣。”

“我為屈老師沒脫單感到憋屈,加上你突然嚇唬我,我就發了點火,打擾那句話是假的,我就是在發呆,順便看你在和程歸鳶打電話,索性接著發呆。”林閱微看她臉色不對,連忙說,“你說了不生氣的。”

“我沒生氣。”

錄音繼續放。

一開始兩人雖然帶了點情緒,但總體還算是心平氣和地在說話,直到——

顧硯秋說:她特意拍戲百忙之中打電話來問你,結果最後你說的話她一個字都沒聽?

林閱微記憶中到這裡她是點了一下頭。

顧硯秋開始明顯生氣。

林閱微說:怎麼了這是?

顧硯秋說:你還說她對你沒意思?那她怎麼不問認識很多年的朋友,偏要來問你一個去年才認識的新人,問什麼問題不好,非得問感情問題?

顧硯秋見她不答,接著問:你為什麼不說話?

顧硯秋說:你說,她問這些問題什麼居心啊,是不是在你麵前表現得對待感情非常認真,努力營造出一個讓人心向往之的形象,她要你了解她的感情觀乾什麼?

錄音暫停。

林閱微說:“我覺得你的解釋很離譜也很荒謬,所以不太想和你爭論,嗯……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清者自清吧,我行得正坐得端。”

顧硯秋說:“如果我說我到這裡還沒有真的很生氣,你會信嗎?”

林閱微仰頭,“啊?”了一聲。

顧硯秋真正變得怒不可遏,是在林閱微說對方單純開始的。

——你還覺得她單純?

——那她本來就單純啊,否則也不會對前女友念念不忘。

——你怎麼知道她是真的念念不忘,而不是騙你的呢?

……

——我關心你叫無理取鬨?

——不必要的關心就是無理取鬨!

——我對你的關心是不必要的關心?你現在是為了屈雪鬆要跟我吵架嗎?

——究竟是誰為了屈雪鬆跟我吵架?一而再再而三,我告訴你……

錄音裡激烈的爭吵聲將二人帶回到幾十分鐘前,但錄音裡熟悉的聲音同時變得陌生起來。一句頂一句,把本來就糟糕的氣氛烘托到了最高點,幾乎讓人難以想象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

顧硯秋還好一點,稍有克製,林閱微聽到那句“你不覺得你這樣很無理取鬨嗎?能不能稍微冷靜一點”先是捂了一下臉,到最後“結婚怎麼了,結了婚還能——”,整個都沒臉見人了。

錄音放完了。

顧硯秋開誠布公:“我就是不能聽你維護她的話,即使我知道她可能沒有我想的那麼壞,但是你一幫她說話我就忍不住要往最壞的方麵想,我承認,我是吃醋,而且尤其介意她。彆的人我不管,隻有屈雪鬆,我沒辦法釋懷。我也不想翻舊賬,但是有的賬揭不過,早在去年,你還在《迷霧都市》劇組拍戲的時候,為了屈雪鬆第一次大聲吼我,掛我電話,你還記得嗎?”

林閱微怎麼會不記得這事兒,那是她們第一次吵架吵得那麼嚴重,冷戰了好幾天,低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都過去那麼久的事了。”而且那次也不全是因為屈雪鬆。

顧硯秋點頭,坦然承認道:“是,過去那麼久了,可我就是忘不了。我勸過自己要大度,不過就是個朋友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每次看你和她相談甚歡,都覺得是往我心頭紮了一根刺,我渾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我知道我很無理取鬨,為此我向你道歉。”

唉。

林閱微歎了口氣。

她一直知道顧硯秋不大喜歡屈雪鬆,但她以為是因為屈雪鬆在外麵的緋聞,所以不放心屈雪鬆的為人,再加上自己和屈雪鬆聯係得確實有點頻繁,吃醋了無可厚非,沒想到是去年的火-藥桶一直埋到了今年。其實很好理解,那時候顧硯秋的心理疾病還沒好,對她來說屈雪鬆是痼疾,哪怕後來精神狀態好多了,那顆種子早就在心裡種下了,無法根除,每每想到便如鯁在喉。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林閱微找到她冰涼的手握在手裡,輕輕地說。

“我能和你說什麼?”顧硯秋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苦笑道,“讓你不要聯係屈雪鬆,和她斷絕往來麼?彆說你了,就是我自己,都很討厭這樣的我。”

她轉了轉眸子,忽而期許地看向林閱微:“微微,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麼事?”林閱微溫柔道。

“我下次要是再發神經,你不要說好話來維護她,直接不理我就好了,免得一點就炸,你讓我自己去邊上消化,我自己可以調整過來的。”

什麼叫自己調整過來?

林閱微聽她這話刺耳得很,心口跟著泛酸,看著顧硯秋的眼睛說:“你不是發神經,是我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情,我要是早知道你這麼介意她,就不會拖到現在。”

顧硯秋蹙了蹙眉,像是有些不解。

林閱微緩緩展顏,鄭重地說:“我帶你去見她,我會和她說我們倆之間的關係。”

顧硯秋訝然:“可是你之前說……”

林閱微輕聲打斷她:“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之前我不告訴她,是因為我和她關係沒有那麼熟稔,也不知道她在你心目中是這麼大的威脅,現在你都為她氣成這個樣子,我還拖拖拉拉的,豈不是一點擔當都沒有了?”

“可是……”

“彆可是了,我今晚就給她發消息,問她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倆一起請她吃個飯。”林閱微已經決定好了,就算顧硯秋今天沒和她吵架,也是遲早要介紹的。

顧硯秋嘴唇翕動,半晌,吐出兩個字:“謝謝。”

林閱微:“……”她臉色猙獰了一瞬,“你再說一遍試試?我看你是要氣死我。”

顧硯秋低笑,反握回她的手,語調溫軟道:“我錯了。”

林閱微哼道:“這還差不多。”

兩人冰釋前嫌,靜靜地靠在一起坐了一會兒。

“等等,我還有件事。”顧硯秋突然坐起來。

“嗯?”

顧硯秋把那個錄音重新放出來,到林閱微說她無理取鬨那段停下來,說:“我們還沒分析完,你說這段話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每次一說這個詞就要吵起來,你還說?”

林閱微眼神隱晦地躲閃了一下,作出費解的樣子:“我忘記了。”

顧硯秋:“下次不要說了。”

林閱微點點頭。

“哦。”顧硯秋乖巧應答,而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林閱微彆過頭,看向遠處風景的目光幽深,咬住了下唇,心跟著緩緩下沉。

她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她是故意說的。

***

從山上下來以後,顧硯秋開著筆記本電腦坐在桌前,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林閱微則是在院子裡和人打電話,她的場外援助——江叢碧。

林閱微:“我今天又和我老婆吵架了。”

江叢碧還沒下班,聞言沒像往日一樣先調侃她一頓,而是淡淡地說:“好巧,我也和我女朋友吵架了,這是有難同當嗎?”

“你怎麼回事兒啊?”林閱微聽到馬上把自己的事忘了,她吵架尋常,江叢碧吵架就很罕見了。

“先不說我,煩著呢,你先說你的吧。”

“我們倆已經和好了,我現在就是有個問題,很費解。”

“說。”

林閱微給她大致概括了吵架的對白,納悶地問:“我其實當時還是有理智的,也知道我那句指責她無理取鬨的話一說出去,她肯定得炸,我考慮過後,還是說了,就是想氣她,想讓她傷心難過,你說我這是什麼心理啊?”

江叢碧哦了聲,言簡意賅:“彆想了,就是‘作’的心理。”

林閱微:“彆逗,我說認真的。”

江叢碧:“誰跟你開玩笑了,就是作,恃寵生驕唄。無非就是覺得對方寵著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泄,反正傷心難過的是她,又不是你,你自己先爽了再說。她越難過,你就越感覺自己是被在乎的,以滿足自己變態的快感。”

林閱微仔細一回想,還真有點道理。她知道什麼話能讓顧硯秋傷心,所以可著勁照著她心口捅。包括後來那脫口而出的半句“結了婚還能離”,她也未必是毫無理智的。

“那我怎麼變成這樣了呢?”林閱微隱約感覺到了她剛開始談戀愛吵架到現在的不同。

“前頭不是說了嗎?慣壞了。你知道情侶之間的吵架,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互相不了解的階段,放在你們倆身上來說,就是直男式吵架,針對針,刺對刺,亂紮一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我覺得其實還好,每次吵完架能吸取教訓,會越來越好的;第二階段,就是互相了解的階段,這時候兩人的基本相處模式已經固定了,你們這種當受的,就仗著彆人對你好,就開始作天作地,口不擇言,哪句話殺傷力大說哪句,她放下了手裡的盾牌,你卻拿起了最鋒利的武器……”

“等等,”林閱微打斷她,“什麼叫我們這種當受的,還有誰?”

江叢碧冷笑:“還有誰?除了我女朋友還有誰?”

“你也是這個問題?”

“不然我和你說得這麼真情實感是為什麼?”

江叢碧前陣子公司有個項目,對方負責人是她一個大學同學,本來挺好的,熟人,好辦事,但不好就不好在,那人是她前男友。江叢碧以前很是放浪,學校裡的男神什麼的一多半都和她談過,這事兒更不巧讓她女朋友知道了,她和前男友出去談生意吃飯,女朋友天天吃飛醋,但江叢碧是在工作,肯定不能因為女朋友的原因就和人家斷了聯係。

但家裡這位小公主脾氣實在大得很,以前剛交往的時候也沒這麼大脾氣。江叢碧權宜之下,隻好瞞著她和對方聯係,還從微-信聯係改成了郵件聯係。一個月後的某天,被女朋友偶然發現她還和對方有聯係,當即炸了,差點兒把家拆了。

江叢碧:“我和她解釋,她一個勁地讓我滾,最後還抽了我一巴掌。”

林閱微聽得目瞪口呆:“這也太作了吧?那你也是的,你非瞞著她乾什麼?”

江叢碧:“你以為我想瞞啊,我就是正常談個生意,她鬨得雞飛狗跳的,不瞞著我還要賺不賺錢了?不賺錢我怎麼帶她出去環遊世界啊?又跟我說想去看極光想去阿爾卑斯山滑雪的。我爸上次知道我跟個小女孩談戀愛,還說了我一頓。”

林閱微不知道說什麼好,頓了頓,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追回來嗎?”

江叢碧無奈:“追啊,誰讓我還喜歡她呢,不過再這麼鬨下去,不知道哪天我就不喜歡了,到時候再說吧,大不了分手。”

林閱微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