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年幼,臉頰上還帶著嬰兒肥,遠看玉雪可愛、眉目精致。
他長得更像瑞山王妃,尤其是臉型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與先瑞山王國字臉端正的模樣大相徑庭。
但趙懷卻有一雙趙家人的丹鳳眼,眼白如蛋清,黑眼珠比常人更大一些,烏黑的如同一點墨團,直勾勾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像是能看穿人心。
讓人不敢小覷。
陸家主三人自認長輩,就算瑞山王府名義上高一頭,實際上瑞山王還活著的時候,對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
誰知今日上門求水,趙懷看似好聲好氣,其實滴水不漏,態度強硬的不像一個孩子。
若是讓他長大成人,這瑞山還有他們說話的份兒嗎?
他們忍不住這麼想。
趙懷依舊笑盈盈的,似乎看不懂他們眼底的戒備和敵意。
“諸位家主,你們世世代代都紮根在瑞山,肯定比本世子這個在京城長大的人,更知道這一次旱災的厲害。”
“本世子一想到百姓們不得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吃不飽穿不暖,就輾轉不寐,我相信,幾位家主跟我的心思是一樣的。”
三位家主能怎麼說,難道要說他們壓根不在乎百姓死活嗎,他們還要麵子!
“所以這一次,本世子隻能委屈幾位緩一緩,讓百姓們先忙完。”
吳家主心底咯噔一下:“殿下,這要是再等下去,這補種可都來不及了啊。”
而且他可是聽說了,瑞山王府出麵打造鐵器,租用黃牛,以供百姓開荒種田,這般以來用水量更大,等他們徹底忙完哪裡還有他們的份兒?
趙懷歎了口氣:“吳家主一提,本世子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隻是政令以下,總不能朝令夕改,就算本世子願意丟這個人,百姓若是知道是諸多世家占據了水源,說不得要鬨出亂子來。”
吳家主臉色一頓。
陸家主心底更是不耐:“世子這話,倒像是百姓無水可用是我們的不是。”
趙懷也不生氣,隻笑:“天災人禍,自然跟諸位無關,但百姓遭了災,總得找個人怨恨的,就像本世子還未回來的時候,百姓不也都怪王府不作為,你們說是不是?”
三位家主心底一沉,聽懂了趙懷的意思。
他們布下的局,趙懷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之前不過是小打小鬨,原來都在這兒等著呢。
當時隱瞞不報,在百姓中散步謠言,趙懷看得一清二楚,如今都一塊兒還給了他們。
一想到他們想讓瑞山王府顏麵儘是,臨了卻偷雞不著蝕把米,如今還得求上門來,三位家主心底都不是滋味。
但即使是最不要臉的白家主,也知道他們若是貿然取水,趙懷就能讓百姓怨恨他們。
白家主自然不在意外麵的風言風語,但被千萬百姓怨恨唾罵是不一樣的。
吳家主卻聽出其他意思來,他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問道:“世子方才說能商量,難道還有十全十美的法子?”
趙懷搖頭道:“天災人禍,哪有十全十美的解決之法,不過倒是能描補一二。”
“三位,百姓如今缺水,卻也缺糧種,缺工具,缺黃牛,樣樣都缺,如果諸位能仗義疏財,百姓們感激不儘,自然也不會斤斤計較。”
白家主臉一黑:“世子爺打得好主意,玄武湖的水,如今竟然要我們出錢買嗎?”
趙懷看著他,淡淡說道:“白家主此言差矣,無根之水,本世子可沒有讓諸位出錢買水的意思。”
“不過玄武湖在瑞山境內,本身確實是本王的領土,旁人若要買賣也是不可的。”
趙懷的意思很明白,玄武湖也是老子的領地,不出錢就想用水不可能。
好話歹話都被他說完了。
白家主氣得打哆嗦,但一看站在瑞山王妃母子身後的王昊陸池,又不敢輕舉妄動,到底是忌憚瑞山王的身份和勢力。
瑞山王府積弱是事實,但世家也不敢硬碰硬,不然也不會選擇這麼陰損的法子。
陸家主跟吳家主對視一眼,彼此都看見眼底的憂慮。
趁著白家主發作,吳家主低聲道:“今日不肯出錢,怕是無功而返。”
陸家主皺了皺眉,終於還是開口:“世子的話也有道理,之前王妃拜訪陸某便說了,若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白家主臉色一變,忍不住喝道:“陸家主莫非錢多硌得慌,拿出來買玄武湖的水。”
趙懷卻不管他,對著陸家主作揖,笑道:“陸家主深明大義,本世子感激不儘,既然如此,剩下的事情便讓王長吏與陸家好好談吧。”
陸家主憋了一口氣,隻說:“那陸某就先回去了,靜等王大人。”
吳家主也跟著說道:“我吳家亦是,世子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吳家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定當竭力相助。”
兩人一前一後鬆了口氣。
這可把白家主氣著了,原以為他們三是一夥兒的,結果陸家吳家先鬆了口,倒是弄得他不尷不尬。
偏偏趙懷還問他:“白家主可還有事,本世子要去跟王長吏商量細則了,怕是沒法一直陪著白家主嘮嗑。”
白家主差點摔盤子,鬼才跟你嘮嗑,老子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
但一看陸家吳家的臉,頓時泄了氣,從嗓子眼憋出一句話:“白某也靜等王長吏。”
三人興衝衝的來,苦大仇深的走。
到了外頭,白珽忍不住問:“爹,旱情開始的時候,咱們不是已經做好損失秋收的準備了嗎,何必再來尋王府求水?”
白家主卻冷笑:“人人都有水可用,偏我們沒有,你覺得那些佃戶還能留得住嗎?”
佃戶都走了,那他們家的田地可就真的成了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