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打定了主意,請來王長吏翻看賬本,手指劃過諸多世家,最後落到一個曲字上。
瑞山曲家,是坐落在瑞山城南的一個小家族,家族聚居在此也有百年,一直乾著釀酒的買賣,雖然比不得四大世家風光,倒是也積攢下一份產業。
曲康便是這一代的家主,他是個識時務的,從來不敢張揚。
釀酒買賣的稅賦高,在瑞山王府勢弱的時候,曲康也不敢少繳納一絲一毫,可見這位家主的秉性。
這麼謹小慎微的性子,在接到王府傳話之後不敢不來,心底卻膽戰心驚。
從曲家到王府的路上,這位曲家主內心忐忑,忍不住去想小王爺突然傳召他過去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難道是買水一事?不應該啊,他早就跟王長吏談妥了!
曲家這麼不起眼的小家族,在瑞山到處都是,壓根排不上名次,小王爺為什麼忽然想見他?
思來想去,曲康都琢磨不透,想得多了心底就越發惶恐。
踏進瑞山王府西角門門檻兒的時候,曲康忍不住想,莫不是小王爺看瑞山世家不痛快,想找一家收拾,曲家這般沒背景沒能耐的就成了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這般想著,曲康額頭都冒出冷汗來。
難道曲家的百年基業要毀在他的手中?
一進門還未看清楚人,他便行了大禮:“草民曲康見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懷一愣,回到瑞山之後見到的多是世家強硬的一麵,他實在沒想到這一位曲家家主會這般的“客氣”。
眼神一轉,趙懷便笑著說道:“免禮,本世子不過是找曲家主聊聊家常話,不必行這般大禮。”
他說話和氣,曲康卻不敢真把他當小孩兒糊弄。
這位小王爺看著年紀小,可在他手上,瑞山四大世家都討不到任何好處,可見厲害。
曲康越發恭敬:“能給小王爺逗樂解悶,也是曲某榮幸。”
趙懷挑眉,暗道這位曲家主倒是比他在賬本上看到的還要“有趣”。
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他坐下,又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
曲家主隻敢坐半個凳子,眼觀鼻鼻觀心,對這一杯茶更是受寵若驚。
如果不是趙懷有自知之明,恐怕就要被他這般作態唬住,對比四大世家那些嘴臉,曲家主將自己放在下仆的位置上,
他眯了眯眼睛,也懶得兜圈子:“曲家主,本世子今日請你前來,其實是有一事相求。”
曲康咯噔一下,暗道莫非真要讓他當那隻雞,他可從未坐過對瑞山王府不利的事情啊。
臉上卻畢恭畢敬:“曲家乃王爺治下之民,擔不起您這一個求字。”
趙懷笑道:“那本世子就直說了。”
“曲家主,聽說你們曲家祖上做的就是酒水生意,如今曲家佳釀售往五湖四海,尤其是陳曲釀極為有名。”
曲康拿不準他這話何意,隻說:“不瞞世子,曲家除了釀酒,也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本事,得幸大家賞臉,才有幾分名聲,小本生意當不得什麼。”
心底卻琢磨小王爺莫不是看上了曲家賣酒的生意?
這麼一想,曲康微微鬆了口氣,瑞山王府看上賣酒的生意,也比要殺雞儆猴來得好,隻是瑞山一帶真正暴利的是茶葉、鹽巴、馬匹和布匹,跟這些相比,釀酒隻是小生意。
難道小王爺搞不定四大世家,所以先對他們下手?
他暗暗想著怎麼樣才能保全曲家,祖宗的產業可不能敗在他手中。
趙懷也看到他眉宇間的擔憂和忐忑,並未理會,隻是將手邊的一壺酒推過去:“曲家主看看,這可是曲家最有名的陳曲釀。”
曲康身為家主,對家族生意了如指掌,一看那瓶子便道:“這酒瓶確實是出自曲氏。”
他猜不透趙懷的意思,又開始想小王爺這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曲家的陳曲釀,若是因為喜歡專程讓他走一趟的話,他明日就搬一大缸過來。
趙懷笑著點了點封口:“曲家主打開再看。”
曲家主麵露疑慮,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家陳曲釀出了問題,但還是伸手拍開這瓶酒。
誰知道封口一破,一股辛辣霸道的酒味撲麵而來,侵占了曲康的鼻息,讓他瞬間失去思考。
“這……這不是陳曲釀。”
趙懷笑了起來:“不,這就是陳曲釀。”
“不可能,曲某對陳曲釀熟悉無比,閉著眼睛都能聞出來。”曲康又低頭細細去聞,神色變幻不定。
“是有幾分陳曲釀的香味,但又截然不同。”他竟也顧不得趙懷就在麵前,端起酒壺就喝了一口,這一口下去,曲康眯著眼睛品味起來。
“入口醇厚,芳香馥鬱,卻又香味協調,口味柔和,酒香酒味都濃鬱,偏偏不嗆嗓子。”
越是品酒,曲康臉色越是驚訝。
他也算走南闖北,見識過眾多名酒之人,卻從未有一款酒讓他挑不出絲毫毛病來,更奇怪的是,這種酒有幾分陳曲釀的影子,隻是又比陳曲釀勝過許多。
曲康眼底閃爍不定,終於起身作揖到底:“殿下,曲某見識短淺,竟從未嘗過這般仙釀,鬥膽求殿下告知這是產自何地的名酒?”
趙懷哈哈一笑,看著他說:“曲家主太客氣了,不過本世子並未虛言,這就是你們曲家的陳曲釀。”
曲康擰緊了眉頭:“這,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