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山王妃依舊很久沒有提起過舊事了, 那一夜的山莊,對年幼的小姑娘而言是一場噩夢。
從山莊回到王府之後,瑞山王妃纏綿病榻一個多月才好起來, 從此斷了去皇靈院的念頭。
當時康王歎息一聲, 心疼, 卻又無可奈何。
王昊那時候也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當時他還不叫這個名字,是被帶回康王府之後, 先康王爺給取的名字。
那一晚之後,瑞山王妃在康王府也沒見過王昊,許多年後,她與趙懷在京城處處受製, 才遇到改名換姓,已經成為了進士的王昊王靈師。
瑞山王妃在見到王昊之後便明白,為了自己,父王做了頗多安排, 隻可惜……
“父王臨死之前還放不下我,我卻對他頗多怨言,實在不孝。”提起往事, 瑞山王妃心底的愧疚也被提了出來。
趙懷靜靜的靠在她肩頭, 說道:“母妃, 隻要你活得開開心心, 我想外祖父就會高興。”
瑞山王妃笑了笑,撫摸著兒子的頭發,隻覺得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從垂髫小兒,成為了一個孩子的母親。
而如今, 她的孩子也慢慢長大了,成為了一位合格的瑞山王。
臨了,瑞山王妃卻說:“本宮尚且不願意提起當年之事,想必王靈師也是如此,我可不能仗著救命之恩逼迫他,能不能讓他開口,可就得看懷兒你了。”
趙懷摸了摸鼻子,說:“王靈師放棄大好前程,追隨我們母子來到瑞山,孩兒若逼他做不願意的事情,那成什麼人了。”
瑞山王妃見他這般說,眼神更加柔和。
懷兒的身上流著皇室的血,卻絕不會如大周皇室那般冷血無情。
於是第二日,趙懷帶著圓滾滾去了王昊的院子,進去的時候,王昊坐在涼亭裡頭喝茶。
瞧見趙懷進來,王昊簡單的行了禮,還將桌子上的果子遞給圓滾滾吃,後者也沒客氣,哢嚓哢嚓半盤子就下去了。
趙懷瞧著王昊這幅悠閒的模樣,看著他的眼神就帶上了幾分驚奇。
陸池、王昊和馬漢,是如今伴隨他時間最多的人,較真起來王長吏和趙管家雖然也被重用,但到底是差了一層。
在趙懷的印象中,王昊雖然是靈師,但卻沒有靈師的高傲,一眼看去更像是個讀書人,甚至比陸池和馬漢的脾氣都要好。
因為身份特殊,王昊和陸池一起住在王府的外院,但前者的人緣顯然比後者更好。
陸池可是土生土長的瑞山城人,是先瑞山王培養出來的親信,結果還不如王昊受丫鬟小廝的歡迎。
皇靈院的日子,趙懷是想象不到有多麼可怕,但被人從死人堆裡翻出來,許多年後改頭換麵,王昊卻能保持一顆平常心,待人和氣雲淡風輕,實在是少見。
王昊平日裡就喜歡待在王府,除非趙懷有所吩咐,不然每天就在自己院子裡喝喝茶,看看書,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大約是趙懷的目光毫不掩飾,王昊迅速的回頭,抓住了他的視線。
趙懷哈哈一笑,索性在他對麵坐下來。
王昊挑了挑眉,慢悠悠的給他倒了一杯茶水:“殿下,喝茶。”
趙懷嘗了一口,苦的皺眉。
“苦丁茶,清心降火。”王昊意有所指。
趙懷摸了摸鼻子,反問道:“王靈師,你是不是知道我有話要說?”
王昊笑了笑,說:“殿下是個大忙人,這段時間既要準備繼位儀式,又忙著糧種的事情,工匠坊那邊都有些顧不過來,哪裡會有閒工夫找王某喝茶。”
往常趙懷還不覺得,如今聽著王靈師的話,分明帶著幾分親近,倒像是一個長輩。
趙懷原本還想著委婉一些,但轉念一想,那樣反倒是生分,便不兜圈子直接問:“王靈師,你大概也已經聽說神跡一事。”
“其實昨日在廟殿之中,我差點就死在了朝廷毒手之下,多虧先祖顯靈,上天厚愛,才躲過一劫。”
“我與母妃商議,都覺得那像是皇靈院的手段。”
“王靈師,我本身不是靈師,但對靈師的手段卻十分忌憚,想知道大周的皇靈院,是否真的無所不能?”
提起皇靈院,王昊的手指也微微一頓,卻很快恢複了正常。
他臉色平靜,似乎那個在皇靈院受儘苦楚,被瑞山王父女從死人堆裡挖出來的人不是自己,並無多少怨恨。
許久,王昊長歎了一口氣,淡淡說道:“靈力衰微,靈師沒落,普天之下,無人可以逃脫上天的安排。”
趙懷微微挑眉,這話讓他想起在貘族聖地之中,那片幻境傳遞的意思,靈力隻會越來越少,越發稀薄,而依賴於靈力的靈師,遲早也會變成普通人,或者從世界上直接消失。
王昊看向遠處:“大周皇室倒行逆施,也不過是為了多苟延殘喘幾日罷了。”
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趙懷身上:“殿下,自你回到瑞山,便重用工匠,並不扶持靈師,是不是已然看到靈師衰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