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心狠手辣,不止讓百姓們噤若寒蟬,也讓原本跟隨皇帝的各方大吏心生畏懼。
要知道與蒙王軍和蠻族一起消失的,可還有忠於皇帝的一部分軍隊。
其中甚至還有周帝親信,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在那一場戰役之中。
鮮血染紅了墳林的每一寸土地,濃重的怨氣騰空而起,從此之後,再無人敢擅自靠近墳林凶地。
相比起來,趙懷等人何其幸運,居然能逃過一劫。
“王爺,討伐令已經送往徐洲、魯源兩地,暫時未有回音。”陸池進門稟告。
陸遠濤在旁說道:“兩地駐軍不多,知府貪婪成性,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恐怕聽見消息之後隻會盼著殿下收回兩地。”
趙懷卻搖了搖頭:“正因為他們貪婪成性,與本王治地之法大不相同,心知落到本王手中沒有好下場,為了保命怕是會奮起反抗。”
這倒是也有可能,誰不知道瑞山境內講究法製,即使是靈師也得依法行事,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等同於削減了貴族的特權。
當年趙懷身為瑞山王,在瑞山推行法製的時候,尚且要麵對許多難題,更何況是腐朽多年的徐洲、魯源兩地。
忽然,陸遠濤笑著說道:“屬下倒是有一法子,或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收複兩地。”
“先生且說來聽聽。”趙懷笑道。
陸遠濤便道:“屬下聽聞,瑞山吳家乃姻親大家,不隻是與當地氏族聯姻,且與魯源、徐洲兩地的世家也多有聯姻。”
趙懷挑眉:“吳家主的忠心倒是不必懷疑。”
他不是相信吳家主的人品,而是那吳家主分外識相,權衡利弊之後,在瑞山大勢所趨的情況下,不可能通敵。
陸遠濤笑了起來:“吳家主的忠心自然可鑒,正因為如此,能為殿下效力,吳家主定當全力以赴。”
趙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讓吳家主出麵去遊說魯源、徐洲兩地世家?”
陸遠濤點頭道:“正是,請吳家主帶上慕容家的那小子,定然會事半功倍。”
他口中慕容家那小子並不是趙雲傾,而是慕容嫣然的親弟弟,如今正在長吏府當個跑腿的小吏,倒也算慕容家唯一一個在朝人物。
吳家主巧舌如簧,還有狠狠得罪了瑞山王,卻還能留存下來的慕容家,足以證明趙懷是個仁慈的君主。
徐洲、魯源兩地怨恨本就歸屬瑞山,對瑞山的抵觸並不會很大,兩地世家固然也會顧慮趙懷的法製政策,但陸遠濤相信吳家主會打消他們的疑慮。
君臣兩個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趙懷挑眉道:“既然如此,此事就由陸先生安排,本王等著兩地世家打開城門,恭迎瑞山軍。”
而此刻,徐洲魯源兩地的知府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看著那討伐令如同燙手山芋。
“這可怎麼辦,趙懷那廝好大的膽子,竟敢要本官將徐洲還回去!”
下頭師爺忙道:“大人,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徐洲之困,趙懷這是明擺著要造反,徐洲魯源就在瑞山之側,可不得第一個遭罪。”
“不行,本官得趕緊向陛下求援,隻要本官不投降,難不成趙懷真敢打過來不成?”徐洲知府顯然還不死心。
師爺卻道:“大人,朝廷現在分身乏術,再者就算陛下願意發救兵,等他們從京城趕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誰不知道朝廷現在水深火熱,跟蠻族和蒙王打成一團,亂的很,哪有功夫來管他們徐洲。
知府怒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本官真要器械投降不成?就算本官願意,那趙懷豈能容得下我?”
這時候他心中懊悔的要死,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貪圖那些金銀珠寶,隱瞞下瑞山異動的消息,甚至還將治下百姓賣了過去。
可如今後悔也遲了,彆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徐洲就是個空殼子,所謂的駐軍壓根不堪一擊。
即使昏聵貪婪,徐洲知府好歹也知道,徐洲老百姓不可能跟自己一條心。
師爺眼睛一動,低聲說道:“大人,屬下倒是有一個法子。”
“快說!”
“瑞山王狼子野心,瑞山大敗蠻族十萬大軍,那區區徐洲怎麼抵擋得住,大人棄城而逃也是迫不得已,是為了大周,為了陛下,快馬加鞭進京送信的!”
徐州知府臉色一頓:“你的意思是讓本官自己先逃?”
“大人,這怎麼能說逃,這是策略,若不是大人豁出性命送信,陛下還不得被瞞在鼓裡。”
徐州知府臉色變幻不定,終於下定了決心:“你說得對,蠻族十萬人都打不過瑞山,本官留在這裡也沒用,還不如早早進京送信,也好讓陛下做好準備,收拾這大逆不道的叛賊!”
於是當晚,一輛輛裝著金銀珠寶的馬車從徐洲城門快速駛出。
相比起來,魯源的知府倒是硬氣一些,大約他更聰明,知道自己就算棄城而逃也沒有好下場,反正都是死,那還不如死得好看些。
隻可惜魯源知府想死扛到底,城裡頭的世家卻都在吳家主和慕容家的遊說下變了心。
吳家主有句話說得對,魯源徐洲原本就是瑞山領土,瑞山王收複舊地之後,肯定不會大動乾戈燒殺擄掠,這一點跟蠻族破城是截然不同的。
為了快速的平定兩地,首惡伏誅之後,趙懷肯定會對其他人輕輕放過。
看看慕容家就知道了,趙懷絕不是弑殺之人,與其陪著那窮途末路的知府去死,還不如苟活下來,何嘗沒有東山再起之日。
甚至有世家心底覺得,吳家能成為趙懷心腹,那他們何嘗不能?
於是,魯源知府前腳剛下令封鎖城門,後腳便被寵愛的小妾迷倒在床,魯源世家聯手將他綁起來,打開城門,送給瑞山王作為禮物。
硝煙未起,魯源、徐洲兩地,時隔多年之後,終於重新回到了瑞山。
瑞山軍進城那一日,百姓們的臉上並無一絲不安,反倒是歡欣雀躍。
隻因為早在瑞山軍進城之前,他們女婿的姑姑的表侄子便來家裡說過瑞山的種種好處,百姓心裡頭盼著還來不及,哪裡會抵抗。
沒有兵戎相見,收複兩地的成本和犧牲降到了最低。
趙懷派出長吏府三分之二的長吏,迅速的掌控住兩地吏治係統,在瑞山已經發展成熟的體製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
如此一來,倒是讓日漸龐大的瑞山王府長吏司發揮出作用,原本儲備閒置的人才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最高興的莫過於瑞山本地的世家,這幾年來他們可不隻是做生意賺錢,家中子弟多有進入瑞山王府的,如今總算有了露臉的機會。
當一個跑腿的小吏,跟當一個手握實權的小吏,這其中的變化可大了。
慢慢的,瑞山境內的世家恍然發現,要想家族子弟出息,隻停留在瑞山一地是不行的,瑞山得不斷變大,這些人才有施展能力的機會。
演武場的子弟可以積攢軍功,長吏司的子弟可以處理政務,長此以往,說不定能壓下瑞山王麵前當紅那幾人,成為新的心腹。
一時之間,他們竟是比趙懷還要努力的平定魯源徐洲兩地,倒是省了王府好大的事兒。
這一次趙懷並未親自前往兩地,隻是將風波平息之後,到祠堂將這個消息告知先祖。
徐洲、魯源的收複和改造按部就班,幾乎不用趙懷多費心。
神奇的是,除了收到討伐令之後,兩地略亂了幾日,其後竟然意外的祥和,甚至瑞山王府長吏司進駐之後,大肆調整政令,推行新政,讓腐朽已久的徐洲魯源煥發出新的生機。
徐洲、魯源的百姓們,終於敢光明正大的走在城中大道上,再也不用懼怕得罪靈師和貴人,也不用擔心忙忙碌碌一年,收成還不夠交稅。
慢慢的,徐洲魯源兩地再一次繁榮起來。
可瑞山之外的地方,形勢卻越來越亂。
當初趙懷生擒蠻族大皇子,套出他們的計劃之後立刻給蒙王傳信,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瑞山的信還未送到,遺臭萬年的墳林坑殺已然發生。
蠻族、蒙王甚至還有朝廷的二十萬大軍被全部坑殺在墳林一地,血流成河。
蒙王在親衛們的拚死守衛下突出重圍,卻也身受重傷,一度昏迷。
蒙王最後保住了性命,蒙王軍卻元氣大傷,不得不退回領地死守不出,幸虧此事蠻族也死傷慘重,瑞山大敗,墳林坑殺,足以消耗蠻族多年以來的積累。
若不是蠻族大祭司蓯敗走,機緣巧合反倒是救下蠻族殘餘部落,恐怕光是大周皇帝派出的追兵就會讓他們死傷殆儘。
趙懷接到消息的時候隻覺得心頭一跳,皺眉道:“如此一來,皇帝一石二鳥。”
陸遠濤也有些憂慮:“隻怕這就是那狗皇帝的計劃,借用蠻族之力損耗瑞山蒙王兩軍,設下墳林陷阱使得兩敗俱傷,朝廷儘可坐收漁翁之利。”
趙懷皺起眉頭:“陸先生,皇靈院莫非真有毀天滅地之能,儘然能驅動隕星,那人難不成是神仙?”
陸遠濤歎了口氣:“屬下隻是個無靈者,並不知曉靈師到底能如何厲害,不過屬下卻知道一件事,這世上絕沒有神仙,皇靈院若真的這般厲害,皇帝何必等到現在?”
趙懷心頭稍安:“也是,這般大手筆,他們必然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一瞬間,趙懷甚至興起趁機殺入京城,利用此次機會殺死皇靈院院長的念頭。
但是很快,趙懷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或許是個好機會,但絕不是好時機,現在的瑞山支撐不住他長途跋涉的征戰。
趙懷冷聲道:“既然這一切都是皇帝的計劃,那絕不會到此為止,隻怕下一步皇帝便要下詔討伐瑞山。”
陸遠濤也這麼想:“墳林之中,朝廷大軍也有所損傷,但損傷不大……朝廷卻有餘力討伐受到重創的藩王。”
趙懷眼神冰冷,忽然笑道:“他打得好算盤,既然如此,那就讓局勢更亂一些。”
“陸先生,派人遊說各地指揮使,讓他們看清楚冷血無情的周帝,值不值得他們為此賣命!”
一個連自己人都能一起坑殺的皇帝,趙懷可不信那些將領不覺得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