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外,瑞山王府
薑元良打開飛鴿傳書,一目十行的掃過信中文字,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放飛了白鴿,轉身朝著瑞山王書房走去,誰知這一次走了個空,趙懷並不在書房內。
“陸侍衛,請問王爺在何處,我有要事稟報。”薑元良笑著說道。
陸池看了他一眼:“王爺現在怕是沒工夫也沒心思聽。”
薑元良挑眉:“陸侍衛問都不問什麼消息,怎麼知道王爺沒工夫?”
陸池笑了一聲:“因為王妃要生了,你說王爺有沒有那個功夫聽你稟報?”
薑元良一愣,皺眉道:“算時間似乎早了一些。”
陸池沒回答,心底卻知道到底是老蒙王死訊傳來,王妃悲痛過度,連帶著才讓未來的世子提前出生,幸好王妃早已九個月,早幾日倒也不算麻煩。
“如此,倒是不必急著稟報,等小世子降生也不遲。”薑元良朝著內院的方向看去,心想王妃生產的消息傳出去,怕又有些人要著急了。
院子裡
趙懷克製不住的來回走動,越是走越是急躁,瑞山城秋天這涼爽的天氣下,他愣是滿頭大汗。
瑞山太妃已經提前趕回來,此刻瞧見兒子這幅模樣,便打趣道:“懷兒,你再繼續這樣走下去,這地磚都得被你磨出一道一道來。”
趙懷猛地停住腳步,他自小沉穩,即使遇到天大的事情,也總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瞬卒然臨之而不驚的架勢,此刻卻根本壓不住心底的急躁。
一直到這一刻,趙懷似乎才徹底體驗到自己將會有一個孩子,一個有著同樣血脈的孩子。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頭暈目眩,接到消息之後便趕到了內院,提心吊膽個沒完沒了。
“母妃,阿玫在裡頭怎麼都沒動靜,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
瑞山太妃嫌棄的瞪了他一眼:“呸呸呸,瞎說什麼,阿玫身體養得好怎麼會有事兒,她這是頭胎,女人生孩子都這樣,有些人頭胎得生三天三夜。”
趙懷一聽,臉都嚇得慘白慘白:“三天三夜,這……這跟受刑有什麼分彆。”
瑞山太妃無奈道:“越說越不像話了,什麼受刑,彆瞎說。”
“你要有事兒就去辦,我會在這兒盯著,免得老在那邊轉來轉去,看得我都眼暈。”
被罵了一頓的趙懷有些尷尬,但沒安靜一會兒,又問:“母妃,要不要派人去把王靈師請過來?”
瑞山太妃奇怪的反問:“你媳婦生孩子,請王靈師作甚?”
趙懷便道:“我這不是想以防萬一……”
瑞山太妃差點沒戳著他腦門子問:“你平時的聰明都去哪兒了,能不能消停一會兒了,心底能不能盼著點阿玫好,有你這麼瞎折騰的嗎?”
趙懷深感委屈:“我這不是想做好萬全準備。”
瑞山太妃瞪了他一眼:“太醫早在院子裡頭候著,屋子裡還有經驗豐富的產婆,千年人參都在床邊擺著,母妃還特意挑了幾個天賦高的女靈師在旁守著,你一個男人,生孩子的事情幫不上忙,就彆添亂了。”
趙懷聽了這才安心了一些,但坐下沒一會兒,又問:“母妃,阿玫怎麼沒聲音?”
瑞山太妃已經懶得理他了。
倒是旁邊的丫鬟笑道:“王爺,女人生孩子得攢力氣,方才產婆都說了,王妃才剛發動,現在大喊大叫的話,待會兒就沒力氣生小王爺了。”
趙懷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趴在窗口那塊喊:“阿玫,你感覺怎麼樣,有事兒你喊我一聲。”
戚玫正忍著陣痛,雖說是第一胎,但她身體向來好,且養的也不錯,產前該知道的都知道,這會兒也不會顯得驚慌失措。
陣痛難忍,但戚玫是上過戰場的人,倒是還能堅持。
結果趙懷這句話,差點讓戚玫破防:“王爺,我沒事——啊!”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很痛?”趙懷聽見戚玫痛呼的聲音,一下子跟著緊張起來。
“沒,沒事。”戚玫深吸了一口氣,才將眼底的酸意壓下去。
產房的簾子被撩開,走出來的產婆一臉無奈,看著趙懷道:“王爺,您趴在窗口這麼搗亂,王妃都沒法好好生孩子了。”
趙懷麵露尷尬,瑞山太妃趕緊過來把兒子拉走,免得他一驚一乍的嚇到了產婦。
但趙懷還是堅持不肯走,一直等到夜色降臨,也隻隨便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
反倒是裡頭的戚玫胃口大開,在攙扶的勸說下吃下滿滿一大碗的人參雞湯麵。
入夜之後,產房裡頭的戚玫終於忍不住□□出聲,陣痛加劇,讓她漸漸失去了鎮定。
趙懷眉頭都皺成了個川字,忽然說了一句:“生孩子可真是苦差事。”
瑞山太妃瞧了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卻見趙懷在她身邊坐下,開口問道:“母妃當年生孩兒的時候,也這麼疼嗎?”
瑞山太妃迎著兒子關切的眼神,心底一暖,笑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一眨眼的功夫,她豁出性命保護的孩子,也已經長大成人,如今就要變成另一個孩子的爹爹。
若是父王還活著,一定能放心了。
瑞山太妃眼底發酸,卻笑著說道:“你乖巧的很,在母妃肚子裡頭很乖,出來的也順利。”
其實那時候她與瑞山王關係尷尬,孕期為了固寵,不讓瑞山王府有其他的孩子出生,不得不將紅白兩位姨娘推到瑞山王身邊。
瑞山太妃是個思慮過重的人,所以胎兒也養的不大好,趙懷出生的時候小小的一隻,從小體弱多病,因此瑞山太妃心懷愧疚。
後來皇帝有令,她又不得不帶著孩子進京當質子,那段日子的辛酸哪裡是外人能懂的。
趙懷笑了一聲,又說道:“孩兒知道一路走來,母妃有多麼不容易,這些年您受累了。”
瑞山太妃笑道:“能看見懷兒娶妻生子,有今日風光,母妃隻覺得高興。”
握著兒子的手,瑞山太妃是真的高興,她的孩子,康王的血脈,承載著父王和她全部希望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如今又有了後代,他們會一直傳承下去。
父王在天之靈若能看到,一定也會很高興。
此刻的趙懷還體會不到瑞山太妃心底的高興和複雜,他隻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孩子而激動難安。
趙懷太過於緊張,以至於瑞山太妃心酸和高興的勁兒過了之後,又開始嫌棄在眼前打轉轉的兒子太煩人,很想將他直接扔出去。
一直到第二日的晨暉灑落,產房內才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恭喜王爺,恭喜太妃,是小王爺,弄璋之喜母子均安。”
一個繈褓被抱了出來,瑞山太妃搶先抱過,一雙眼睛看著孩子挪不開視線。
趙懷沒能搶過老娘,在旁邊看了一眼,頓時心驚肉跳:“這……這怎麼長的這麼醜?”
他跟戚玫兩個,一個英俊瀟灑,一個貌美如花,為什麼生下來的孩子像一隻猴子,返祖了嗎?
若不是抱著小孫子,瑞山太妃非得揍得他滿頭包,怒道:“我孫子好看的很,你出生的時候那才叫醜,整一個小耗子。”
趙懷摸了摸鼻子,暗道方才也不知道誰說他小時候乖巧,果然有了孫子就看不到兒子了。
產婆臉色尷尬的解釋道:“王爺,小孩子出生時都這樣,小王爺皮膚紅彤彤的,以後一定是個白皮膚的帥氣哥兒。”
趙懷又看了一眼,大約是血緣的力量在爆發,他忽然覺得小猴子也不那麼醜了,至少比小耗子好一些。
見瑞山太妃親香個沒完沒了,趙懷便索性撩開簾子進了產房。
旁邊的產婆嘖嘖稱奇,暗道自古以來都說女子產房是汙穢之地,越是達官顯貴越是講究,這瑞山王倒是不大在意,亦或者瑞山王十分寵愛王妃,所以才不在意。
產房中顯然已經收拾過一遍,但濃鬱的血腥味還未散去。
趙懷坐到床前,便瞧見戚玫汗濕發絲兒,臉色還有些發白,整個人像是水打過似的,幸虧精神頭看著還算不錯。
伸手拂過妻子的頭發,趙懷心疼的問道:“怎麼樣,還疼嗎?”
疼自然是疼的,但看見夫君的溫柔和體貼,疼痛似乎也淡了:“王爺怎麼進來了,屋子裡頭味道難聞的很。”
趙懷笑道:“怕什麼,難不成比戰場還難聞?”
戚玫都逗笑,結果一笑就更疼了。
趙懷不敢說了,忙岔開話題:“阿玫,辛苦你了。”
握著妻子的手,趙懷此刻有滿腔的軟語溫言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與一個孩子比起來,似乎任何的言語都顯得輕飄飄的。
最後,他隻說:“等你好一些,我帶你去祭拜嶽父大人吧。”
戚玫笑了笑,還是搖頭說道:“父王不會舍得我們勞累的。”
不等趙懷再說什麼,她又道:“等我出了月子,王爺帶我去看看外頭風光如何,這段日子待在王府裡頭,總覺得骨頭都生鏽了。”
“當然好,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趙懷保證道。
瑞山王府弄璋之喜,喜訊飛快傳出。
秦曜的院子距離正院不遠,自然也聽見了那邊的熱鬨,他孤孤單單的站在樹下往那邊看。
丫鬟見他一直盯著那個方向,便問道:“殿下可要過去探望王妃和小王爺?”
秦曜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不過去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