掄材大典諸事繁雜,且為了這次掄材大典,秦雲遠已經出資五百萬兩,他必須保證這些花出去的投資能有豐厚的收益,因此忙得一連近半月都沒有與正在備戰的連承澤見麵。
直到家丁喘著氣稟告北魏的左丞相已經快到齊國國都,他這才騰出時間去找了連承澤。
連承澤聽聞了消息,急匆匆奔了出來,麵上的喜色怎麼也遮掩不住。
這不禁讓秦雲遠一陣唏噓:這恐怕是他的母國這六年來第一次遣使來找他……
雖然左丞相大部分前來的原因應當是來參加這空前的掄材大典給北魏招募人才,但畢竟是個左丞相,也難怪他這般激動了。
“秦大哥你怎麼來了?不忙了?我這幾天讀完了……”連承澤眼睛亮閃閃的,急切地想要跟他彙報些什麼——不似知道了北魏派右丞相出使齊國的樣子。
有些疑惑,但是時間緊張,秦雲遠也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臂:“北魏左丞相姬常卿來了,我們得趕緊去迎接。”
“北魏……派了左丞相?”連承澤頓了頓,這才緩緩地把話說完了,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原本澄澈的眼裡布上了些許陰霾。
“對。”秦雲遠本想再一次催促,但是見他的模樣還是把原本的話咽了下去,“怎麼?因為那些舊事?”
連承澤一瞬間被戳中了心頭事,那些舊事已經刻入他的血骨,一生都無法忘懷。
他是怨的,怨那位高高在上的皇祖父讓他來這裡受屈辱,雖然不理智,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遷怒。
尤其是回想起那段在幾個下等人的逼迫下,不得不抓老鼠吃的歲月,尤其是在感受麵前的人的關懷後,他就更加恨,那些北魏享受美酒佳肴的親人對他的好可有眼前之人的萬分之一?!
“沒有本事的人,就連他的恨也是無用的。”秦雲遠知道他的不容易,安撫性地揉了揉麵前臉色陰沉的少年軟軟的發絲,“現如今,用你的才華去狠狠地給他們一掌才是最重要的。”
“而未來其他山海般的萬重困難,我都將與你一起踏平。”
出了變聲期的青年的嗓音多了幾分喑啞,平淡的話語卻不阻礙他傳遞內心的決心、力量以及暖融融的溫度——連承澤幾乎是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話語。
“走。”
騎上馬,迎著冷澀的秋風,看著身旁與他並肩前行的高大身影,連承澤感覺先前心中最後蓄積著妄圖吞噬他的陰暗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心不知從何而來的喜悅,連耳旁烏鴉的淒厲叫聲都覺得悅耳無比。
幸好,還有他……
姬常卿是北魏的第五號人物,作為左丞相,他平日裡與國尉、上將軍、右丞相等鋒芒畢露的決策型人不同,主要協助平日的政務處理,但是憑借著極老的資曆以及幾乎從未出錯的理政能力,一直都是魏王極為倚重的老臣。
因而當他到達齊國國都卻發現原本地位低微的質子還未來迎接他,本來想著給自家王孫撐腰的姬常卿難免皺起了眉頭,問一旁前來的趙國官員:“我北魏王孫呢?”
“已經派人去告知了,大概是來遲了。”那名趙國官員也是摸不著頭腦,不該啊,自己母國來了人,那名王孫不該以為有了靠山,歡天喜地地趕緊前來迎接嗎?
“來了來了!”一個身旁的官吏倒是眼尖地發現了兩個策馬而來的人影。
揮手讓一旁想要斥責的小廝退下,姬常卿上前幾步,那位王孫應當隻有十五歲左右,那就應該是那名右側的小少年了,雙目如日中驕陽,神采飛揚,與他那位病殃殃的父王不同,倒是有幾分魏王年輕時的風采!
“王孫可是有何事耽誤了?”姬常卿頭發鬢角帶了些許白色,微微笑起來像極了鄰家的爺爺,和藹而親近。
連承澤已經收拾好情緒,正想笑著回應,卻聽一旁的人已經直直地回複:“王孫殿下無事。”
頭腦萬分清醒的連承澤完全不明白秦雲遠這是鬨得哪一出,隻能在一旁小心地用眼神示意一旁冷著臉的人,那位是北魏左丞相!天下最強大國家的五號人物!他得罪不起!
秦雲遠看到了連承澤的眼神示意,但是直接無視了過去,他不凡的容貌,不卑不亢的姿態以及與生俱來就在萬人之巔的氣場讓姬常卿一時有些摸不清這個青年究竟是什麼人:
“你是……”
“在下不過一介布衣,隻是為王孫不忿故而有此言罷了。”
秦雲遠的話讓一旁的連承澤攥緊了手中的馬韁繩,他,他竟是那般直接地說了出來。
“王孫殿下當年來到齊國為質,無人恭迎,還以為齊國對待北魏來人皆是如此呢?如今看來則不然?”
秦雲遠遠眺被秋風吹得烈烈作響的黑色旗幟以及右丞相身後的雄兵,濃墨般的眼深似寒潭,嘴角勾起諷刺的笑。
“北魏和齊國互為友邦,上回想必是疏忽了。”姬常卿不知這人究竟是誰,也不知道是仗義執言還是想要在他麵前出風頭,也就輕飄飄地用一句疏忽想要把一切揭過去。
“是啊,是疏忽,使得北魏王孫長時間未得進食,饑寒交迫。”
“這……”
北魏官員中的巧舌者聽到秦雲遠的話或許還會反駁數句,但是姬常卿則是官員中講求務實者,並不巧舌如簧。他對於王孫的遭遇也算有幾分了解,麵對秦雲遠的責問,如今也是湧起了幾分愧疚,不知如何作答。
“虎狼尚不食親子,而魏王就不怕此舉會……”秦雲遠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秋風還是將話語傳入了姬常卿耳內,“為天下人恥笑麼?”
“此事事關王孫,並非本相能做主的,我會修書一封交與王上,讓王上給予王孫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