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著雨燕脂落,水荇牽風翠帶長。
“這春雨可真是好不容易停了。這薑伯舒倒是挑了個好時候。”
看著遠處南門口逐漸出現的大隊銀白騎兵,連承澤咂咂嘴,命令城門衛士放下了吊橋,親自下城樓相迎。
一個不停咳嗽著的老人慢悠悠地下了馬車,在下屬的提醒下知曉了連成澤的身份,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見過王孫殿下。”
等他站直了身,連承澤這才發現這個因為病痛纏身而有些難以站直身的齊國老臣的個子比他還高了些許,隻是一眼,連承澤就被他眼中的清正之氣所驚。
他簡單地穿了一身素白的長袍,儘管還滿臉病容,但他的眼睛卻是截然不同——炯炯有神,恍若烈日。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便如巍峨巨峰。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這原本是書中用來形容聖人的,但是連承澤卻莫名覺得這個為了齊國奔波一世的人萬分適合這句話。
想起這位老人的經曆,連承澤原本對於即將交手的對手的敬意不禁再次提升了些許,同時心中敲起了警鐘,這樣的人不會因威脅而動搖,不會為利益所引誘。
連承澤這才明白秦雲遠原本口中的那句“難纏”是什麼意思。
他麵上神色不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手上動作卻是不慢,趕緊半扶半攙扶起了這位老者:“遠方而來,是客,且薑大夫年逾古稀,小輩萬萬是不敢受這禮的。”
彆國來使,雖然連承澤已經全權負責此事,但是於禮,還是得帶這位齊國使臣去拜見魏王,然後享受了一餐宮宴。
秦雲遠一直沒有官職,魏王對他的狀況也是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其他官員也明白他是王孫的心腹,對他多有尊敬,因而連承澤把他拉去了宮宴,也沒有言官說什麼越矩。
宮宴上一眾人完全無視了魏齊兩國這些年之間的戰爭,直接就著兩國虛無縹緲的友誼大吹特吹,仿佛兩國就差穿一條褲子了。
其中居於齊國副使之座的中年男子更是把魏王從小到大的事跡都誇了一遍,其他以務實派為主的北魏官員都是瞠目結舌,連魏王都不知是喝酒喝太多了,還是因為他毫不吝嗇的誇獎而微微紅了臉,在一眾愛卿“還有這番操作”的目光中趕緊打斷了這位敵國使臣的話語,這才讓宴會緩解了些許尷尬。
秦雲遠一直緊緊盯著那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倒是起了些許興趣,既然居於副使,按照情報就應當是那位齊國王後的弟弟——楊申了。
雖說比之什麼紈絝子弟,這位有著王後做靠山的楊申好似是沒有那般惡習,甚至有傳言這位齊國王上的妻舅高風亮節、德厚流光,甚至是楊家穩固的重要支柱之一,為了齊國利益甘願身負重任出使北魏虎狼之國,得了齊王的青眼……
本就對這位國舅爺的品性有著深刻懷疑的秦雲遠經過這一次宮宴更加確定了傳言不實。副使誇誇其談,而把正使;晾在一旁,這要換做是北魏官員,絕對不會那麼僭越,齊國還真是……
抬起頭,他遙遙望向連承澤,對方立刻瞅見了他的動作,向他舉起了酒樽。
秦雲遠也用寬大的袖袍遮麵,將酒樽中的酒一飲而儘:男主果然也看到了。
他的成長越來越迅速,往後他也不必指導太多,可以切入輔佐之位了。
他神色不變,但是跪坐於附近的侍者則是發現這位王孫嫡係下屬的眼角微微上揚了些許,原本高不可攀的仙人瞬間多了幾分人氣,一瞬間迷了旁人的眼。
翌日,雙方就開始了正式磋商。
連承澤沒了第一日的進退有禮,看著麵前的齊國正副使,滿臉唯有倨傲之色:“怎麼,齊國人連守時都不會麼?竟要主人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