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宮內已經宛如街頭市肆, 朝臣紮堆相對怒罵, 指責對方不是。
齊王在高台上聽了半天, 都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意見,心中對於北魏的膽怯在臣下麵前演變成了滿腔怒火, 他使出力氣掀翻了麵前的矮幾:“吵什麼吵!吵什麼吵!這是寡人的宮殿, 不是爾等的後院!”
氣勢洶洶、唇槍舌戰的諸位大臣這才閉上了嘴, 向齊王告罪。
齊王也懶得理會這些在他看來毫無用處的臣子,他不停地來回走,朝著門外不斷張望:“太尉還未來?”
楊申本在家中收拾金銀細軟準備跑路,聽聞齊王派了甲士前來傳喚這才不得不跟著入宮上殿。
齊王見到自己的大舅子宛如看到唯一的救星,一下子跑下了高台, 手不住地顫抖:“愛卿可有對策?如今北魏擅動刀兵,計將安出?計將安出啊?”
楊申臉色也不好看,但是在齊王麵前還是不得不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大智之人的舉止:“此次北魏出兵約六十萬,如此雄兵,我們齊國不能硬撼!”
“愛卿此言有理, 此言有理, 可否詳細說說寡人該如何做?”齊王已經被臨近家門口的魏軍嚇得失去了分寸,要知道齊國國都到北魏邊境並無雄關險道。起因是當年齊王的祖父為了鼓勵後代繼續開疆拓土, 不怯懦守國而定, 如今卻成了齊王的催命符, 加之北魏騎兵名動天下,很快就可以推進到國都!
楊申知道這個無用的王上和自己想的都是同一條路,就是棄國都而走, 但是這個王上明顯就是為了自己在史書上的名譽而不願多說,而是步步緊逼自己來說出那句話。
好不容易養出的長須抖了一抖,楊申對視著齊王滿含威脅的眼,咽了口口水:“臣認為可召裕勇王商議。”
齊王失望地鬆開了手,不得不看向了一旁那個自己最討厭的王弟,眼中沒了先前的熱切:“哦?裕勇王可是有退敵良策?”
趙謙對齊王的防備以及厭惡視而不見,他一直在與朝臣商議,見王兄總算叫他了趕緊出列:“臣以為首先是要安定人心。城中各官員逃難者數不勝數,百姓與士卒也是極為惶恐,王兄應當立刻下令限製官員出京,並將那些出京的臣子嚴懲,以安人心,彰顯王兄與王城共存亡的決心……”
聽聞自己的那位好弟弟的意思就是讓自己留下來,這分明就是想要他去死,然後他好奪了他的位置!
齊王怒火中燒,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但是礙於守城還需要他協助,隻好擠出一絲笑容:“夠了,寡人知道你的意思了。其他愛卿可還有對策?”
其他大部分齊臣也是偷偷摸摸在準備逃跑,因而見王上也不喜趙謙的意見趕緊對於趙謙提出限製官員出入留守王城的政策大肆批評。
這時候齊國的上將軍肖爭終於忍不住出列,一雙虎目圓瞪,聲如虎嘯,刹那間讓朝堂上所有人聽到了他的話語:
“一群愚昧無知之徒!那北魏雖是號稱六十萬,但是實際可作戰士兵大約也就三十萬!我們齊國為何驚慌怯懦!北魏人也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難道我齊國士卒就不是了?王城聯係周邊郡縣尚可組織起二十萬精銳!依靠堅城守衛,直到南方援軍到達即可!”
齊王知道這位先王留給他的上將軍的能耐,但是他自從上一次滎泠之戰中因為聽信讒言未曾用這位上將軍而使齊國原本可與北魏爭霸的最後力量也全部失去後,他就對這位上將軍有所愧疚,但是自傲使得他不願低頭,那一點點的愧疚也化為了對這位上將軍的怨恨和厭煩。
因而相比肖爭,他更願意相信那個他親自提拔上來的楊申:“愛卿,你覺得呢?”
楊申有些瞠目結舌,他不過是個貴族子弟,連軍營都未曾踏入過一步,兵書都未曾看過,對於軍務可謂是一竅不通,更彆提作戰了,當太尉隻是因為隻有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空缺著罷了。但是對視著齊王期待的眼睛,他終還是故作鎮靜,開始胡言亂語:
“臣以為上將軍此言大逆不道!北魏已經兵分兩路,一路針對易國,一路針對我國,可見魏王是真的打算下死手了!而且易國本就孱弱,如此更是難以分出手,我們可以說是沒有援兵。更何況,若是對方成功滅了易國,那魏國兩兵合為一處,那我大齊……”
齊王趕緊點了點頭:“愛卿所言有理。”
肖爭立刻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楊申這家夥的蠢腦袋砍了,剛想再次行禮勸說齊王,就聽得齊王直接說道:“上將軍不必再說。那楊愛卿認為,這城是守,還是不守啊?”
楊申把這個膽小不敢擔責的齊王在心裡罵了幾百遍,這才打算慢慢吞吞地回話,就聽得一直沉默的右丞相突然開了口:“臣認為,為了王上龍體考慮,應當立刻遷都!”
突然有一部分臣子從右丞相身後站出:“還請王上遷都!”
看著右丞相臉上的關切,齊王隻覺得他比那個不知變通的楊申更加可靠,當即不顧肖爭以及趙謙的勸解,就下了決斷:“既是如此,寡人也不好違了諸位臣公的意思,這座城就交給裕勇王和上將軍了。寡人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右丞相無視了一旁有些人想要擊殺他的目光,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那個淚流滿麵而不得不用袖袍遮住臉的君王。
他的心裡卻滿是不屑:嗬,明明嘴角還是上翹的。跟著這樣的齊王果然是沒有一點點前途,果然,還是跟著那位王孫有利可圖。想必身後的諸位同僚也是這麼想的……
“王上!萬萬不可啊!”
肖爭等人跪下打算要死諫,哪知魏王早已摸清楚了這些人的想法,直接溜出了大殿,再也不允許肖爭等人覲見。
與齊國的愁雲慘淡不同,魏軍的一個營帳中滿是歡聲笑語。
“娘還以為兒子能耐了,都不記得娘了呢!”
秦母看著許久沒見又變得成熟了不少的兒子,眼內明明泛著酸澀之意但是嘴角依舊擺出了最讓兒子放心的弧度。
一旁的秦父微微富態了些,鬢角也有了霜色,讓秦雲遠忍不住上前緊緊擁住了這兩個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爹,娘。”
問了近況後,秦家父母好似才想起來一旁乾看著的連承澤,他們的態度並不那麼熱絡,甚至多了幾分尷尬:“見過王孫殿下。”
連承澤感覺到了心上人父母的抗拒,但是要是會在這時候認輸就不是他了,他剛想說些什麼,就被秦雲遠強行握住了手:“爹娘,這是承澤。”
秦家父母怎會不知道連承澤的名諱,兒子這麼一句話無非就是在無形地希望他們認可他。
對視著自家兒子的目光,那雙總是黑黢黢的眼睛裡難得敞開了心扉。
他在昭告著:他已經認可了他伴侶的身份,同時也希望其他人認可。
連承澤看著那個站在他麵前的高大身影,那樣的維護之意分外明顯,一如十幾年以前……這個人總是這麼直白又張揚,卻正好能讓他覺得曾在深淵徘徊無措的他不是孤獨的。
“伯父伯母,我是連承澤,你們如果不願叫我承澤,那叫我王孫也無妨。”他回握了秦雲遠的手,收斂了強勢,眼中滿是恭敬與堅定。
不是早就下決心了,無論外界怎麼想的,他都不會委曲求全隱瞞自己的愛意,更何況,那個人也是這麼想的,也正在身體力行地維護他。
不強求彆人的認可,反正他們會永遠在一起,這一點——毋庸置疑!
秦雲遠回過了頭,見他神色堅定,不由勾起了唇。
“承澤是……”母親是最容易心軟的,她見一大家子都尷尬不已,就忍不住咳了咳嗓子,其實她們剛剛抗拒的態度也不過是為了試一下連承澤與秦雲遠的真實關係,以防止自己那個一根筋的兒子上當受了騙。
兒子在幾年前的書信中就已經明確提到了他和這位王孫殿下之間的感情,知道兒子一旦下決心就是誰也勸不動的。而且她以前不止一次和秦父商量過,照著兒子這般冷淡的性子,他是不是一輩子找不到伴侶了。
如今看來,兒子的伴侶雖是性彆出了點錯,地位好像也太高了些,但是情意相通。
幸好能有一個對的人能讓自己那個冷心冷肺的孩子這般維護,這就足夠了。
連承澤還沒得及回話,就被秦母拖出了軍帳說起了悄悄話。
秦雲遠有些不明白母親拉著連承澤要說什麼非得瞞著自己,但看著母親的態度,明顯也就是能夠接受的,那就可以略掉私事,直接開始談公事了。
讓父母出齊國不止是為了保全父母的性命以防止被那個齊王清算,同時還有一點——讓秦氏商會使用齊國的貨幣在戰前大肆收購齊國的糧草等物資。
齊國的貨幣很快也就用不了了,正好直接用作北魏的軍需還能減少父母因為貨幣更歡的虧損以及減少糧草的運輸過程。
而齊國缺了這一筆物資,沒的可不止那麼一點錢了……
打開了父親手中的物資登記冊,秦雲遠驚喜地眉頭一挑,這樣的數量明顯就不是在普通的商鋪所能采購的,難道……
“沒錯,齊國有幾個聽聞了風聲想逃跑的糧草官也給了我們不少。”秦父摸了摸胡須,世間都在傳兒子的名聲,能讓這樣算無錯漏的兒子驚喜一把,也算是重振了父親的威嚴。他們祖上也隻是普通的小國百姓,直到被齊國吞並後成為了齊民。他們白手起家,好不容易做大做強了,卻麵臨著齊國貪婪的官員和極高的稅賦,要不是他舍棄了大量金錢,憑借相應的應酬手段,恐怕一家人早已不保。所以他們本就不是什麼真正的齊民,對齊國還真是沒什麼特彆的認同感,為兒子的滅齊事業貢獻一份力也是無妨。
這時候,連承澤滿臉紅暈地重新走回了帳中,見秦雲遠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他趕緊裝模作樣地咳了咳嗓子:“怎麼了?”
秦雲遠又瞅了幾眼母親,想來想去還是把想要詢問的話咽了下去,眼中閃爍著幾絲興奮地把手中的冊子遞給了連承澤,把剛才秦父的話衝著連承澤一說,並且補充道:“如今齊國的反應比我們想象得還要糟,齊王已經準備遷都了。我們必須得加快行軍速度,若是肖爭和趙謙把齊國剩餘的力量整合了起來,依舊會給我們帶來不少的損失!”
“我這就去找他們商議!”連承澤也知道時不我待,臉上的紅暈儘數消退,一轉身就奔出了營帳。
徒留為了兒子的婚姻大事而操心的秦母看看這,又看看那,心頭一歎:得,兒子就是個木頭疙瘩,怪不得連那個長得那麼好的孩子都沒睡到……
由於作為齊國主心骨的王上都已經逃走,加上秦氏商會早已收買或者威脅的官員都選擇了投降,齊國邊境本就不怎麼強的抵抗力更是大為削減。
“那三座原本的齊城的作用還真是強,若是以往,這些人非得瞪紅了眼睛拿著菜刀和我們拚命呢!”被魏王派遣前來作為此次主將的霍連參加了上一次對齊的作戰,對於這一次齊人已經沒了什麼抵抗之心的景象不禁感歎道。
站在有些蕭瑟的高樓上,看著那些齊人靜靜地等著魏軍分發糧食,秦雲遠搖了搖頭:“將軍未曾發現城中齊民青壯的比例越來越低了麼?”
連承澤做完了北魏親和態度的宣傳工作回來,見秦雲遠在和彆人“非常愉快”地聊天,心中不由再次冒酸,趕緊加入話題:“那就說明,那肖爭已然把主要力量都集中在京城了,其他地方倒還好,但是那齊國京城的城牆,可謂是高大巍峨,加上肖爭這等蓋世名將,霍將軍可要小心了。”
霍連完全沒聽出這些話有什麼異樣,反而是因為連承澤的提醒而真的感覺到了些許壓力,立刻告辭:“多謝王孫提醒,末將這就趕緊派出偵騎再去一探,以防那肖爭給我們下暗套!”說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秦雲遠總覺得連承澤的話語中透露著些許的不正常,但是又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見他麵色有些疲憊,話語還是輕柔了些:“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行軍。”
連承澤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與這個人獨處,哪裡肯聽他的話離開:“雲遠,我們好久沒聚聚了。”
秦雲遠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麼?何來的好久沒聚之說?”
連承澤把牙咬緊,但是努力崩住了臉上的笑容與秦雲遠的雙眼對視:“我說的是單獨。”
“宮中又發生什麼出乎意料之事了?”秦雲遠向來把公事放在前麵,聽聞此言頓時心頭一緊,以為連承澤要說什麼機密。不該啊,難道是魏王的病情又有什麼反複……
但是下一秒,他的嘴唇上就被狠狠地啃了一口。
對麵的人眼睛微彎,整體表情卻如同一頭狼一般凶悍:“我說的是這個!你總該記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秦雲遠想了想,不由也是多了幾分愧疚,他雖說是答應了與連承澤試一試,但是好像也隻是說了一下,而且他想著兩個人都是男子,也不需要像男女一般膩歪著,難道是……他理解有誤了?
作為一個伴侶,他必然是不合格的那個人,見連承澤有些“動怒”的模樣,他也是勇敢地承認錯誤:“抱歉,是我思慮不周……”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連承澤見他認真的模樣,隻覺得整個人剩下的旖旎和動情的感覺都已經化為了泡沫。
但下一秒,一雙溫熱的唇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唇。
親了一口後秦雲遠見他怔愣的模樣,覺得這次做的應該沒錯了,剛想再說點什麼,就又被對方重重地擁抱住。
“這麼一點怎麼夠?”他再一次啃了上去。
秦雲遠也緩緩而帶著些許遲鈍地抱住了那個矮了些許的男子,在學習吻技的同時,逐漸扭轉了主動權。
其實,他也不厭惡這樣的接觸……隻是不太習慣……
或許,是時候改改了。
知道時間緊迫,向著齊都進發的各路魏軍都爆發了最快的速度。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是去滅齊都!北魏注重軍功,這麼個天大的功勞誰不想得!
就算心中有所準備,但是在二十三天後看到齊都城牆上井然有序的士兵以及那一架架泛著寒光的床弩等各種弓/弩,霍連還是用拳頭狠狠地在桌麵砸出了一個坑:“來得還是晚了些,這個肖爭……”
秦雲遠對於古代用兵雖是有所了解,但是與這些武將世家的人相比還是不夠看的,因而他並沒有插手連承澤與其他將領的布置。
那些留在齊都的都是全身心忠於齊的臣子將士以及不願意搬家的齊民,他們想要的是一個完整的齊國,這已經不是用什麼交易以及陰謀可以算計的了。
所有的一切謀略,在堂堂正正的決戰麵前都是笑話!
這是一場硬仗以及苦戰。
雙方皆有劣勢:北魏的兵力不足,要是那丟下齊國跑了的齊臣招募了士卒卷土重來,那麼北魏就必敗無疑。而齊國本就沒有做好準備,加上秦氏商會已經將大量糧草偷偷運出,馬上又是冬季,因而所有北魏將領都是磨掌擦拳——齊國才是最後那個撐不下去的存在!
一開戰後就是連綿不絕的弩/箭的呼嘯聲和士卒的喊殺聲。很快,巍峨的齊國城牆上仿佛被塗了一層尚未乾透的紅漆,光滑整潔的城牆上也變得滿是坑洞。
在城牆下,堆積著一層層北魏將士的屍體,但更多的北魏將士則是在軍功的激勵下攀爬著雲梯甚至是同伴的屍體如同潮水一般不停地往上湧。
一盆盆滾沸的油水從城牆上被齊國士卒潑下,一柄柄嗜血的刀槍等候著爬上牆頭的北魏士卒。
雙方殺作一團,竟是難以分清勝負。
隨著時間的流逝,場麵最終還是向著北魏將士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了下去。
霍連已經帶著北魏銳士衝鋒了好幾次,但是次次都被肖爭帶著親衛隊趕了下去。連承澤武藝不佳,但也在陣前擂了數次鼓,然而齊人的瘋狂勁絲毫不弱於魏人的嗜血。
“他娘的!這幫齊人瘋了!”已經相持了半月,霍連覺得自己再好的修養和耐性都要被這幫齊人逼瘋了,一個個連刀子都卷刃了還在那邊殺,還有一些十幾歲的孩子也已經拿著魚叉加入了戰局,有時候眼看就要突破了,那些老兵丟下武器抱著敵人就一起摔下了城樓,硬是把他們趕了下去。
想起那些齊人赤紅的眼睛,霍連胸腔裡就一股氣。
秦雲遠知道這樣僵持下去對雙方都沒有益處,因而試圖組織大嗓門的將士用著齊人的方言勸那些齊都的人投降。
“你們的王已經跑了,你們這些人也沒必要這般固守!”
城牆上的齊人一愣後頓時發出一片怒罵,然後就聽見齊人一起吼道:“那狗矬子不要齊國了,但是老子生是齊人!死是齊魂!”
“你們這樣難道就不想想你們城中的子女、妻子……”
城樓上一片寂靜。繼而,城牆上響起了一陣歌聲。
有些年輕的魏人不清楚他們在唱什麼,但是霍連和秦雲遠分外清楚這首歌——那是幾十年前齊國在先王的帶領下雄起時唱的戰歌。當年這些齊國的熱血漢子唱著這首戰歌,直接跨過齊魏邊境,碾壓得讓北魏幾乎瀕臨滅國。
然而現在大部分魏人已經不記得這首齊國的戰歌,齊國的沒落也已經不容許齊人重新唱起這首烙著齊人驕傲的歌,齊國的輝煌已經隨著那一代人的逝去而消逝。
如今當這首鏗鏘有力、朗朗上口的戰歌在如今的齊都城牆被重新唱響的時候,則已滿是愴涼……
秦雲遠揮了揮手,示意那些喊話的士卒回來。
“那都是血性的漢子,無需再勸!”
勸解不過是對他們的侮辱罷了,唯有讓他們為國戰死沙場才是最好的歸宿。
霍連等其他北魏將領也都是有著血性的男子,自然知道男人的那點氣節和骨氣,心中雖是感動但也是為這些漢子不值,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死得更加痛快些。
秋風吹紅了齊都附近的楓葉,一片片如同將士的鮮血。
北魏逐漸發現齊兵的抵抗力量越來越弱,立刻加緊了進攻的進度。
肖爭又一次擊退了魏兵,看著那些因為幾天幾夜沒睡而血紅著雙眼的同胞,不停地用言語鼓舞著他們,儘管他也知道,自己的鼓舞是那麼得無力。
魏國的崛起自然是有其原因的:魏**士的身手、體格和配合都是極好的,每次撤退時甚至能把受傷的同胞帶走,可以說是遊刃有餘。
反觀己方,王上逃命時帶走了大量的青壯,剩下的全是自己的死忠以及不願意離開故土的百姓了,戰事僵持至今,連上至五六十歲的老人,下至七八歲的小童都已經拿著那並不尖銳的武器上了戰場。
而且糧草也有大量被倒賣,導致現在的將士兩夜一天才能喝上一口薄粥。
他已經守了兩個月,但是援軍遲遲未來,甚至說,援軍從來不存在……
王上啊,若是不拋棄我等,齊都必然不會落入此等境地啊!
他在城牆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不斷地走著,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裕勇王殿下?!”若不是這個人腰間彆了一塊被血浸染成鮮紅的牌子,肖爭甚至覺得這人與那些普通的將士沒有半分區彆。
原本有輕雲出釉之貌的一國王爺,如今臉上滿是汙垢和未擦拭去的黑血,發髻已經散亂,向來講究衣物整潔的他如今穿著一身已經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鎧甲,與其他裝扮相似的人拿著武器縮在矮牆後,等待著魏軍的下一波進攻。
聽到肖爭的話語,他有些木然地轉過了頭,臉上這才露出了些許情緒:“上將軍……”
肖爭顧不得禮儀尊卑,直接提起了他的衣領,瞪大了眼睛:“您為何不走?!”他已經不指望王上了,但是這位裕勇王是齊國王室最後的血脈,他怎麼也還在這裡?!
趙謙沒有反抗,他的眼睛微彎,露出了往昔貴公子的笑容,隻是笑得比哭泣還要讓肖爭覺得痛惜:“你沒聽得麼?王上責令我守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