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知道那位王兄一直對自己滿是防備,但是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去保護以及順從那位王兄。
君主無能,但是他不能不忠,這是他畢生的信條和原則。
他曾偶然間聽得那位秦少東家評論過自己:“天下第一君子,可惜,生於亂世了……”
他不適合當一個帝王,所以他隻是守好臣子的本分。
他不適合這個時代,但是他依舊要踐行自己的信念,哪怕是以死亡作為代價!
肖爭鬆開了他的手,一雙虎目想要流下些什麼,卻隻能感覺到眼眶裡的乾燥。
“我的三千門客散了,隻剩餘三百六十二人陪我守城,如今也隻剩下了十二人。”趙謙坐回了原本的矮牆下,然後閉上了眼繼續休息,“上將軍,您保重。”
戰死——是他們為這個國家和君王最後能做的事了。
饑餓、寒冷以及越來越少的戰力使得戰爭的天平在冬天的第一個月份就徹底倒向了北魏。
當秦雲遠護著連承澤登上齊國國都城牆時,兩人都沒有感受到絲毫勝利的喜悅,反而覺得心頭分外沉重。
魏軍進入齊境時順風順水,但在這一戰可以說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因而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
不少人都是死於心中的仁善,因為他們無法對孩子和老人下手,但是對方卻毫不猶豫地對他們舉起了屠刀。
但魏軍的死傷與齊人相比,又可以說是極小。整個齊都幾乎所有參戰的軍士全部戰死,其中更是不乏兒童和老人的屍骨。
還有兩具讓秦雲遠和連承澤分外熟悉的屍體被魏軍刻意小心地搬到了空地。城中的婦孺和老人都跪在這兩具屍體旁邊,看見被魏軍護衛著的兩人到來,眼中噴湧出的情緒中沒有帶著滿滿的仇恨,而是驚恐和哀求。
秦雲遠迎著他們的目光蹲下身,用袖子輕輕為被亂箭射死的肖爭擦拭滿是血汙和其他不知名汙垢的臉。
連承澤愣了愣,也掏出了手帕靜靜清理著趙謙的儀容。
清理完,秦雲遠輕輕用手合上了肖爭至死也未曾閉上的雙眼。雖是未曾與這位名揚天下的名將有過來往,但是他帶著殘兵與精銳魏軍整整周旋了兩月有餘的人格魅力和能力都讓他早已心生敬佩。
安息,齊國上將軍。
連承澤對於手下這具同樣出身王族的冰涼屍體也是感慨良多。第一次見他還是在掄材大典,他是考官,他是被試者;如今,他因為失敗而成了屍體,而自己因為成功活了下去……
他不是君子,所以沒辦法理解他的忠誠,但是他佩服這樣貫徹自己準則的君子,同時也慶幸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當秦雲遠和連承澤站起身的時候,人群中突然有人說道:“謝謝。”
連承澤愣了許久,這才拱手對著諸位衣衫襤褸的齊民說道:“我們會厚葬上將軍和裕勇王殿下,還請諸位放心。這幾日為了諸位安全還請減少外出,我們會實行宵禁,……”
秦雲遠也站在一旁補充道:“我們秦氏商會會分發薄粥,大家可以到四個城門口領取……”
解說完魏軍入駐後采取的一係列政策,看著下麵滿是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木訥的臉,連承澤在魏軍的護衛下離開了人群,走著走著他轉過臉看向秦雲遠:“我們是不是早了些?”
秦雲遠明白連承澤說的是什麼,他笑著揉了揉連承澤的發絲:“統治統治,總是要先統而治的。你掄材大典上說的很有道理,但是花費太久,魏國已經等不及了。咱們硬啃下了齊都這塊硬骨頭,齊民雖是悲痛,但也知道自己輸得心服口服。這不是你的錯。”
連承澤伸出手牽上了秦雲遠的手,與他掌心相貼。
他本也不是什麼特彆良善之人,在秦雲遠的開導下,心中的那一口鬱氣也很快消散。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道理他早在七歲就明白了,而齊國也自然是一樣的道理。
剛把獲勝的消息傳遞過去幾天,光是安撫齊民以及商討對付那些齊國其他殘餘勢力就耗費了連承澤的大量精力,但是事情並不是處理完後就會結束的。
一封來自魏都的加急信件直接讓連承澤因為處理了大量繁重的事務而有些蒼白的臉頰變得絲毫不帶血色,他直接奔到了霍連的營帳內:“直接分出一萬精兵,孤要回京!”
聽到孤的自稱,霍連知道這位相處著脾氣還算溫和的王孫這次是在下發命令,他沒有拒絕的餘地,魏軍正在等待冬天過去,再對南方的齊王進行追擊,因而抽調一萬精兵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王孫帶兵回京,這個問題實在過於敏感,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但是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一柄匕首抵住了。
“霍將軍,皇祖父在早朝時突然病重暈厥,孤的二叔已經帶著精兵趕回去了,孤可不想在這邊等死,你應該明白孤的意思,順從孤,或者去死!”連承澤知道如果讓那個二叔帶著精兵回京了,憑借那個崔瑢和自家那個廢物老爹,恐怕京都必然失守,若是讓他趕入宮中,偽造了傳位詔書,那麼他想要翻盤的難度就會增強不知道幾倍。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用武力脅迫這位忠於皇祖父的將軍,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臂被一陣巨力震開。竟是錯估了自己的力量,連承澤心頭一陣暗罵,但是他依舊揮舞著匕首想要奪回先機——他必須得到那枚霍連手中的虎符!
下一秒,房門被推開,秦雲遠聽聞了連承澤失態的消息飛速趕了過來,就發現在齊都他們暫時設置的官衙內,兩人竟然在不斷地纏鬥著。
眼睛一凝,他反手關上了房門,直接搶過了連承澤手中的匕首,幾個過招後直接將魁梧的霍連按在了桌上,一旁的匕首堪堪劃過霍連的額頭,一半沒入了木桌內。
“霍將軍,我們不想傷害您。但是請您認清局麵,魏王的時日不多了,您也是時候選擇了。從龍之功?還是飲恨於此?”連承澤喘了幾口氣,施施然站在霍連麵前,臉上沒了以往的親和,隻有身為一國王孫的高高在上。
霍連垂下眼眸:這兩人沒有必要欺騙自己,難道王上真的……他也曾聽聞王上身體抱恙的傳聞,隻是沒想到……
若是強行反抗,必然會被那個從不顯山露水的秦雲遠當場格殺,虎符也會落到他們手中,憑借他們的能力,想必也能很快掌握南軍。
等待了片刻,秦雲遠和連承澤得到了他們想要得到的答案——霍連伸出了手,手中有著一枚青銅製成的虎符。
初入冬,北風已經開始呼嘯。
“我們必須得快一些!如果下雪了那就來不及了!”連承澤知道現如今是最後拚一把的時候,他毅然選擇了放棄舒適的馬車,而是一直與其他軍士一般騎著軍馬,就算大腿內側被摩擦得極為不適也一直咬牙堅持著。
秦雲遠亦是如此,似乎是因為魏王的命令,其他郡縣都未曾對他們進行相應的阻攔,而是任由這支精兵進入境內,並且補充補給。
一路疾馳,連承澤把原本七天的趕路時間壓縮為了三日多。明天中午,就可以到達魏都。
連承澤讓將士好好休息,根據消息,西軍應當也是明日趕到。明天無論是遇到了西軍還是京都中被崔瑢掌控的軍士都必然是一場惡戰,
秦雲遠剛想寬衣睡一覺,就見一人進入了自己的營帳。
“睡不著?”秦雲遠看著連承澤穿著鬆鬆垮垮的中衣一臉清醒的模樣,自然知道他不是來與自己談情說愛的。
見他點頭,秦雲遠翻身上床,往一側擠了擠,示意連承澤上來,但是由於他有過一次不愉快的經曆,他又提示道:“先聲明,睡覺不要用手腳纏著我。”
連承澤不由因為這一句話忘記了先前因為明日決戰而產生的忐忑和緊張:“誰要抱你!”
他才不抱這根木頭呢!說是這麼說,他的耳根卻是偷偷地紅了,畢竟兩人已經確定了關係,現如今他又主動要求睡在一起……
秦雲遠絲毫沒有察覺連承澤在想些什麼,聽到連承澤的保證後,他就吹熄了床頭的燭火:“好好睡一覺。”
他的聲音帶著幾絲關切的溫度,讓連承澤咽下了對於這個一根筋的男人的吐槽。
這個直腸子的男人不是不關心他,隻是關心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彎起嘴角,連承澤感受著兩人因為床小而接觸的部分肌膚傳遞過來的溫度。
等明天過了,未來會有更多這樣的夜晚……
雖說是不讓抱著,但是牽個手還是可以……
一大早,軍營裡就人聲鼎沸,所有軍士最後一次檢查了自己的裝備後,就在自己長官的催促下,騎上了戰馬奔向王都。
秦雲遠一直守在連承澤的身邊,雖說有衛勇等忠心耿耿的侍衛守在連承澤身邊,但是他還是不放心。
馬上就是最後一戰了,誰都明白,隻要誰先得到魏王的傳位詔書,誰就會擁有北魏。
想必那個魏王也是在用這樣的方式篩選最後的王位繼承人。
但是,贏到最後的隻會是承澤,也隻能是承澤!
他的男主必將君臨天下!
時間未到晌午。
突然,探馬來報:“前方出現大量西軍,且已擺開陣勢,距離我軍前鋒隻有四裡地!”
看來那個二叔對於京中那個賤人也是看不上眼,那就也如他所願在此地一決高下。
連承澤斬釘截鐵地說道:“傳令全軍,準備迎戰!”
“其他具體的戰術,還是勞請經曆大量戰陣的霍將軍指揮了。”連承澤知道這一次戰役的重要性,但他也明白,他在用兵一方麵絕對比不上霍連,正所謂“知人者智,知己者明”。更何況,既然用了霍連,那就要做到用人不疑。
霍連由於名義上還是一位不隸屬於連承澤的大將,隻能在馬背上衝著連承澤拱了拱手,然後當仁不讓地開始指揮起來。既然選擇投靠了這位王孫,就由不得他心生退意了。要達成從龍之功,那就必須做出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秦雲遠與連承澤一同站在十餘丈的雲車上,一邊聽著霍連的發號施令,一邊看著兩軍交戰的場麵。
聽著弩/箭的尖嘯聲,士卒的喊殺聲,戰鼓聲,刀戟相交聲……兩人的麵色都是極為平靜。
連承澤喜歡站在高處睥睨天下蒼生的感覺,這些血肉,都將成為他與雲遠立於萬人之上的祭品!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一個黑甲紅巾的將領,二叔……
先開始霍連隻是死死地守著陣地,直到急躁的西軍因為長期的進攻露出了些許疲態,霍連這才率領一直在休養的精銳騎兵撲了上去。
眼看西軍已經被南軍圍了起來,連承澤與秦雲遠下了雲車,那裡畢竟是他的二叔,儘管他與那位二叔沒有任何血脈相連之情,但是表麵上該做的還得做。
霍連沒有權力殺王室子孫,他也沒有,總得把他交給在魏宮裡的皇祖父才行。
正當連承澤在低頭細細思索接下來的對策時,秦雲遠突然看到那位以勇武著稱的連津濤在人群後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弓。
秦雲遠的第一直覺告訴他:目標是連承澤!
秦雲遠一蹬腳下的馬鐙,以此為發力點,直接躍到了連承澤的馬匹上,直接攬著連承澤的腰把他護在了自己身後。
多年武藝的錘煉告訴他:自己是可以讓那隻箭擦過皮膚隻造成輕傷的,但是秦雲遠還是讓自己頓了頓。
下一秒,肩胛上頓時傳來了他許久都未曾品嘗的痛感。
連承澤的武藝遠遠不如秦雲遠,因而動態視力也是極差,在他的眼中,隻是秦雲遠飛身過來幫他擋了一箭。
他下一秒就趕緊抱緊了搖搖欲墜的秦雲遠,不知畏懼的他突然品嘗到了恐懼的滋味,他努力想要看清愛人的臉,他的聲音變得輕而發顫:“雲,雲遠……”
秦雲遠明顯聽出了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雖是覺得這個男主好似沒出息了點,但是心頭還是被什麼暖暖的東西觸碰了下,他再一次確認了這個事實——這個人比任何人都在意他……
秦雲遠忍著痛楚抬起頭對著這個傻子露出一個笑:“哭喪麼?我沒事!”
記得裝出我受重傷的樣子……
但秦雲遠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你流血……不能拔箭……雲遠,等一會……”
另一邊連津濤見連承澤沒事,也就放棄了最後的希望,已經被南軍的士卒們生擒。
連承澤直接攬著秦雲遠的身軀,策馬來到魏都城樓上,一雙幽深的黑眸直直地注視著城樓上的魏軍,魏王不會允許,崔瑢也沒那麼大能耐能立刻掌控整個京城的軍權,所以大概率還是無主在觀望的魏軍。
他大聲喝道:
“給孤開城門!”
“否則城門一破——統統去死!”
秦雲遠離連承澤最近,最為明顯地感覺到了以他為中心散發出的戾氣,陰冷而殘暴,壓抑而唯我獨尊,一下子使得北國的冬季更是多了幾分冰寒之氣。
樓上的將領顯然也是被嚇破了膽,沒等到秦雲遠心中默數到十秒,吊橋落地的轟鳴聲就已經傳入他的耳中。
伴著魏國的第一片雪花的飛舞,連承澤一個炙熱的吻落在了秦雲遠的耳垂上。
“雲遠,我們成功了。你我的天下,你要與我同享。堅持住,不要走,再等一會……”
“走去哪?我在這!”秦雲遠被這家夥的念叨氣得牙癢癢,直接偷偷用力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輕輕說道,“配合我演戲!”
“啊?”
“想不想我們名正言順在一起?”
“想!”連承澤腦子雖是還沒轉過來,但是對於這個問題還是本能地進行了選擇。
“那就裝我重傷了!”
秦雲遠一口氣沒喘上來,就聽得連承澤發出了一聲悲痛的長嘯:“啊——”
“雲遠,不要走!不要走!”
“……”
下一秒,連承澤說落就落的淚珠糊了他一臉,被緊緊抱著還遭到噪音汙染的秦雲遠隻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戲精傳染——他直接能表演一個當場去世。
雖是戲謔著,但是連秦雲遠自己也未曾察覺到,他的心裡從未如此輕鬆而快樂過。
作者有話要說: 秦:我覺得這個人這麼戲精我還打算和他在一起,我對他應該是真愛了……
專業演員·連(繼續嚎):雲遠,你死得好慘……
秦(眉頭鎖死):過來過來!
連:看個大寶貝嗎?o(*////////*)q
秦(忍無可忍):不,是讓你去見閻王!( ̄皿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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