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下(1 / 2)

一覺睡醒, 枕邊的愛妻不見蹤影,身處的環境也從自家那張舒適柔軟但每回起身都淩亂不堪的大床,變成記憶中早已被人燒掉的祁天塔。

傅硯險些以為過往九年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夢,現下夢醒了, 自己在夢裡所得到的一切也都隨之煙消雲散。

那麼問題來了:夢裡的人, 現實中真的存在嗎?

他麵前這份奏報上所說的“今日才剛回京的忠順侯”, 會不會根本就不是他夢裡的人?

得到後驟然失去的落差讓傅硯心底升起恐慌。

但還好, 那枚由顧浮親手為他戴上的耳墜在微風的吹動下輕輕觸碰到了他的臉頰,讓他意識到自己所經曆的過往並非隻是一場虛構的夢境。

他將耳墜摘下, 纏繞著金絲的血翡墜子鮮豔且剔透, 這塊血翡是顧浮從瑞陽長公主那換來的, 金絲是她去軍造司找副掌司顧竹,學了點鑲嵌手藝的皮毛後,自己一點點弄上去的。

就像自己會為了給她準備每年的生辰禮物, 耗費大量精力物力一樣, 顧浮對送給他的東西,也是格外上心。

傅硯低頭, 薄唇輕觸那塊鮮紅的翡玉,心底稍安。

所以記憶裡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九年前顧浮詐死從北境回京的那一天, 而九年前的自己不見蹤影,很大可能是和他對調了處境。

傅硯努力回想九年前的今天發生了什麼。

片刻後, 他起身走到圍欄邊:如果沒有記錯,今晚“他”將第一次與顧浮產生交集——用那把落日弓。

當時也就罷了,畢竟他們那會兒不認識對方, 他發現有可疑的人在宵禁期間外出,自然是要將其捉拿,下手不留絲毫情麵。

可如今他知道顧浮不是什麼可疑的人,甚至還會成為自己往後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他當然不會再用弓箭對付她。

傅硯坐在圍欄邊,拿著千裡眼靜靜等待,終於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福德街某戶人家的屋頂上。

傅硯拿起千裡眼,看著比記憶中要稚嫩些的顧浮從屋頂上跳下,過了許久後又跳上屋頂離開,看方向應該是要回曲玉巷顧家。

這個時期的顧浮與九年後相比,多少還是有些差彆的,九年後的顧浮氣質上要沉穩許多,因為不用再假扮男人,樣貌更加豔麗張揚,美得像把刀,能殺人。

當然現在的顧浮也很好,英氣、肆意,帶著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銳利的鋒芒擋都擋不住。

但有一點顧浮從沒變過,那就是喜歡調戲他。

顧浮總說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變得百毒不侵,甚至還學了不少。

可傅硯卻覺得,自己學得再多也比不過顧浮,顧浮都不用說話,光是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就能叫他心動不已,稍一開口,便能讓他眼裡再也容不下彆的人事物。

傅硯舍不得拿弓箭引起顧浮的注意,本想著這次怕是要錯失“初見”。

卻不想顧浮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張望了一下四周,回頭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顧浮畢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感官敏銳,所以她確定有人在看著她。

於是她停下腳步,試圖找出那個在暗中窺視自己的人。

最終,她將目光落到了宣陽街那座高高的祁天塔上。可惜此刻她距離祁天塔太遠,手邊又沒有“千裡眼”這樣的輔助工具,所以看不真切,隻能看見祁天塔在夜色下的大致輪廓。

顧浮站在屋頂上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也不大確定,但好像看到了疑似千裡眼的琉璃鏡片在月光下的反光,反光旁還有一點極小的紅色星芒,時隱時現。

就在顧浮想著要不要靠近祁天塔確定一下的時候,巡街的武侯發現了她。

顧浮隻能將那道奇怪的視線拋到腦後,儘力甩開追趕她的武侯,安全回到家中。

到家後,說好要她洗完澡才能上床睡覺的穆青瑤看見她身上那一道道疤痕,難得忍下了自己愛乾淨的毛病,叫顧浮先睡,明早起來再洗。

可熄滅燭火之後,床帳內再一次響起了顧浮的聲音——

“祁天塔現在是誰在住?”離京五年的顧浮不確定地問。

穆青瑤困得眼睛睜不開,頓了許久才回道:“國師。”

顧浮:“那……”

穆青瑤在被子下踹了顧浮一腳:“睡覺。”

顧浮隻好閉嘴,心想:找個時間去祁天塔看看好了。

……

傅硯心情不錯。

顧浮昨晚看向祁天塔的表情讓傅硯知道,她定會找個時機來祁天塔看看,因為她就是那樣的人。

可見他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哪怕自己不對她拉弓射箭,她也會注意到他。

但也因為他沒對顧浮射箭,顧浮並未特地跑到祁天塔下,導致英王被他所傷,所以皇帝也沒有像記憶中那樣,在第二天早上過來找他。

不過下午的時候,皇帝派了李於銘過來,召他入宮。

這點倒是和傅硯記憶中的一模一樣,而他之所以記得,是因為皇帝這次召他,是為了同他商議有關忠順侯顧浮回京後的安排,可記憶裡的他拒絕了皇帝的傳召,沒有入宮。

後來皇帝不止一次拿這件事調侃他,說他當初拒絕的這麼乾脆,請都請不來,誰能想到最後他會和顧浮結成夫妻。

重來一次,傅硯跟著李於銘入了宮,還在皇帝提及顧浮的時候說:“陛下不是總叫臣早些娶妻嗎?陛下覺得,忠順侯如何?”

嚇得皇帝差點叫了太醫。

確定傅硯是認真的,皇帝不安道:“那朕這就下旨為你們賜婚?”

傅硯想了想:“還望陛下能再等等。”

傅硯知道這個時期的顧浮最煩有人給她安排親事,所以他同皇帝商量,表示不需要立馬賜婚,也不需要暗中做什麼手腳阻止顧浮去相親,隻要皇帝記得這事就行。

聞言皇帝反而放下了心,覺得傅硯是另有打算,而不是真的要娶顧浮。

五天後,顧浮參加了臨安伯爵府的詩會,在詩會上威脅自己第一任相親對象退親,並救了落水的穆青瑤,回府後還讓自己府裡的秘閣探子替她呈遞奏折,找皇帝告禦狀。

於此同時,那隻賴在顧府不走的鴿子,以及詩會上寫顧浮的詩,被一塊送到了傅硯麵前。

那隻鴿子倒是十年如一日的圓潤,一碰到他就僵硬得跟石頭一樣。

反倒是那首詩,傅硯完全沒有印象,但因為是寫顧浮的,他便看了一眼——

香袖雲鬢朱門進,霞杯宴池映碎妝。

凜風驟起撞垂簾,如聞瑤台仙人歎。

傅硯覺得這詩同顧浮不太搭,便修改了後兩句——

香袖雲鬢朱門進,霞杯宴池映碎妝。

不知嬌娥貪烈酒,寒衣鐵騎黃沙燙。

傅硯改完,隱約想起自己當初好像也把這首詩給改了,但他沒想起來自己當時將詩改成了什麼樣。

改完詩後,一花上來稟報,說下頭來了個人,手上有他親筆寫的書信。

傅硯知道那人是他師兄司涯,因為回到九年前的第二天他就給師兄寫了信,隻是他沒想到師兄來得這麼慢。

一花將司涯請上樓,端來熱茶和點心。

司涯上來時還好好的,看到傅硯後腳步一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司涯的反應被傅硯看在眼裡,等一花退下,傅硯問司涯:“師兄可看出什麼了?”

司涯呐呐道:“不對啊,按照我的推算,你不該兩天前就回去了嗎?”

傅硯眼皮一跳:“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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