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真人現在想起那時候都覺得可笑,說出去誰能夠相信,他堂堂一個逍遙派的峰主,竟然會跟一個小姑娘一起將那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從廢墟中扒了出來,並且還將那具屍體送到了皇陵,妥善安葬。
“以後你的父皇就睡在這裡了,你不要留在這驚擾了他。”上元真人說著善意的謊言。
“我不出聲的。”小姑娘站在皇陵的外麵,仰著頭對上元真人說。
“可你這樣會打擾你父皇修仙的,他修仙不專心就不能醒過來。”趙獻想要修仙求長生的故事,就連修真界也是略有耳聞。
小姑娘的腦袋耷拉了下來,像個霜打了的茄子,哦了一聲,什麼話也沒有說。
上元真人一直都不清楚,那時候的小姑娘有沒有理解死亡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望著皇陵中的父皇,到底在想著什麼。
“走吧。”上元真人俯下身再一次對小姑娘伸出了手。
這一次,小姑娘終於將手交到了他的手掌上,他將小姑娘抱在懷裡,禦劍飛向了奚華山。
這個小姑娘成為他的最後收的小徒弟,也許是天意,小姑娘有一身的力氣,用那把玄鐵重劍正正好好。
那時,小姑娘在飛劍上小聲問他:“你是仙人嗎?”
“不是。”上元真人如實道。
他原以為自己的這個回答會讓小姑娘失望,但小姑娘的表情看起來卻是輕鬆了不少,他有些好奇,便問小姑娘:“你不希望我是仙人嗎?”
小姑娘點點頭。
“為什麼呀?”
小姑娘對上元真人說:“仙人是騙子。”
那時上元真人對趙獻的故事了解得還不是那麼詳細,對小姑娘的這句話也不太理解,後來新皇登基以後他下山看了人界的史書,才知道小姑娘的父皇是怎麼被“仙人”坑騙的。
在拜師禮上,他給小姑娘重新取了一個名字,章含微。
章是他本家的姓氏,含微則是將她原來的名字做了一番變化,當然……變化稍微有一點大。
畢竟小姑娘從前是叫趙含珠。
他的父皇的意思大概是,這是他的明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
上元真人斂起思緒,從不苦崖上飛下,穿過層層雲海,落到穀底。
入目之處草木葳蕤,樹木繁多,枝葉茂盛,遠方還有幾棵不知名的樹,上麵掛著累累碩果。
上元真人召出長劍,接著將手中長劍對著眼前一掃,劍氣蕩過,草木蕭疏,繁花落儘,有幾具白骨從泥土中隱隱現出,那是多年以前,從不苦崖上掉下來的人。
上元真人走上前去,彎下腰將白骨從土中扒出,拿在手中檢查了一番,沒有任何一具是屬於章含微的,而宮洛書從水底拿回來的那幾塊骨頭也都不是含微的。
上元真人在穀底走了一個來回,後來他發現那處章含微曾經落腳過的那處山洞,他抬步向著山洞走了過去。
來到山洞中,上元真人望著地上的那一堆灰燼,看起來像是最近才燒過的,再往裡麵走了兩步,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用手挖出來的小土坑。
不知怎的,上元真人忽然想起了那個坐在廢墟上的小姑娘,陽光下她的睫毛長長的彎彎的,撲閃撲閃的像蒲扇一樣。
上元真人收起手中的長劍,從山洞中走了出來,不遠處的湖水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他麵沉如水,走到湖邊,縱身跳入了湖中。
上元真人很快就遊到了水底,他在水底摸索了許久,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但是他並沒有立刻回到岸上,而是放出了神識,將這片湖底又仔細檢查了一遍。
他的小徒弟,一定會沒事的!
突然間上元真人好像觸動了什麼機關,他從湖底掉落來到一片黑暗中,沿著視線中的小路走到了儘頭,上元真人看到洞口的那塊大石頭被人移開,外麵是湍急的瀑布,飛流直下,擊打在石頭上濺起雪白的水花。
上元真人稍微放下心來,他抬手掐算了一番,看來他的小徒弟已經有了一番奇遇。
上元真人不擅長掐算,向來是十算九不準,但是關於章含微的卻從來沒有出過錯,
他在出雲峰的時候已經為小徒弟算過一次,卦象顯示是否極泰來,但是猶不放心,隻有親自來了不苦崖看到這一線生機,他懸著的心才算稍微放了下來。
而現在他該為她將那把被宮洛書換了定魂丹的玄鐵重劍找回來了。
羅浮上薛既堯……
上元真人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隻是一時間實在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一個不重要的人吧。
上元真人飛劍前往羅浮山去。
……
眼前的高山巍峨矗立,山上奇花異草數不勝數,深色藤蔓攀附著嶙峋的怪石嫋嫋而上,山下有一條大河緩緩向西,途徑百花穀,後流入卞海之中。
此山名為覃山,沉水宮建立在這座高山之上。
章含微與薛既堯站在山腳,仰望著雲層之上的沉水宮,忽然,章含微的眉頭一緊。
薛長明在芥子空間內察覺到她的異樣,趕緊問道:“小姑娘你怎麼了?”
章含微抬手在胸口的地方按了按,剛才她心臟不知怎麼的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而現在那種感覺已經消失得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種感覺前兩天的時候她也經曆過一次,而如果沿著她的記憶繼續往前追溯的話,在她幾年前宗門大比的時候其實也有過一次,再往前的話,她就不記得了。
最後她搖搖頭,對薛長明道:“沒事。”